……不过,若说他和应宜声没有半分关联,倒也不对。
当初在红枫林中,应宜声要秦秋做出保秦牧还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关于此事,他心中早已有决断。
——应宜歌的事情,给了应宜声巨大的刺激,而在看到自己同秦牧那一模一样的脸时,他怕是已经对秦牧动了杀机。
不管秦秋最后如何选择,死的只会是秦牧。
因为在那一刻,应宜声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当年的应宜歌,而把秦牧,当成了当年的自己。
同样是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同样是喜欢置换身份的两个人,同样是主人与影子的关系。
应宜声动手杀了秦牧,何尝不是发源于对应宜歌的愧疚,对当年做出错误选择的自己的杀意?
江循将阴阳搂在怀里,看谢回音仍在苦苦同那堆雨布作战,手中燃起一抹灵力光环,远处的雨布便骤然向上飞起,像是被大风刮起,谢回音这才得以蓬头垢面地从布下钻出,逃过一劫。
……可外面哪里有什么风?
谢回音抓住厚重的雨布边角,茫然地四下环顾,却看不到一个身影,只有夏末的蝉鸣声鼓噪沸腾不休,贪婪地吸取着昨日下雨积攒下的那一点清凉之意。
……
东山之上,玉邈提着广乘踏入正阳门内,面色晦暗至极,目光里压满了风雨欲来的瑟瑟寒意。
他手中仍紧捏着江循溜走时给自己留下的手书,信的最后一行,还嘚瑟地添了一句附加标注:“玉九,这些点心是我这些日子来在外搜集的,储存在我丹宫中,还新鲜得很。抓紧时间吃,可别放坏了。”
……失策了。
……昨日不该顾及他的身体,就应该让他直接起不了床才是。
携裹着一身杀气登上东山,刚刚拐到明照殿门口,玉逄便迎面走来。
他的伤势已经大好,这养伤的两个月可把他憋坏了,日日遣随侍出去为他张罗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等到能下地了,几乎恨不得飞天遁地,把这卧床两个月的郁闷统统发泄出来才好。
但今日的他,神色格外不同一些,见着玉邈的面,他就急急走向前,开口便道:“小九,履冰走了!”
玉邈一顿,神色更见凛冽森然:“怎么回事?”
玉逄急得直跺脚:“就在前天,你动身去余杭那边的晚上,弟妹的小厮就没了踪影,我们盘算着他八成是去找弟妹去了,想着既然他乐意,我们也留不住他。谁想今天一大早,履冰他也没影儿了!”
第94章 锦囊
乱雪的出走几乎是毫无预兆, 前一日他还在放鹤阁的屋顶上用狗尾巴草折小狗小猫, 第二日宫异就在自己的枕头边缘发现了十来个形态各异的草编小物。
他心下猜到不妙, 急急赶到放鹤阁中,找遍了乱雪可能去的所有地方,终是一无所获。
乱雪什么都没有留下, 唯独只有这十几个小玩意儿,告知着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捧着十几个草编小物,宫异气得额间青筋暴跳, 对着空荡荡的放鹤阁嚷了一嗓子:“走!趁早走!走了我也落个清静, 省得听你天天念叨你家公子!”
这股气直到回了听石斋还没能消下去,他硬是给气到坐立不安, 夜半时分,趁着人都睡下了,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拎起骨箫天宪, 悄悄溜出了玉家正阳门。
……混蛋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你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话是这么说,但宫异哪里知道乱雪是奔哪个方向走的,下山毫无头绪地晃悠了十来日后, 他兜兜转转, 不知怎的竟来到了当年的红枫林。
天气已转凉入秋,枫林正是最灿烂夺目的时候,此时又正值黄昏时分,天气晴好,火烧云滚滚地在天边沸腾, 血红的枫叶随风瑟瑟,枝叶自带一股成熟的木质清香,不似夏日时那般刺鼻辛辣。宫异在林间穿行,手指拂动着低处的树叶,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慢慢踱到了树林中央的位置,那里有一片不小的空地,铺满了猩红色的落叶,柔软如毯,宫异行了半日,也有些累了,索性席地坐下,解下自己腰间的锦囊。
这锦囊看似窄小,内里却有无穷乾坤,与修仙之人的丹宫等效,可以收藏些物件,宫异很喜欢这样时时坐下来,盘点自己的收藏。
……这里面装着他走过的路。
首先取出来的是一枚铜板,尽管保养得精心,边缘已然生了红锈。
宫异用大拇指将铜板挑起,在空中滴溜溜打了个转,重新落在他手心时,他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他早就不是那个十岁的稚童,他太清楚,当年江循在开学典仪上用这枚铜币耍宝卖乖,只是为了逗自己一乐,甚至是引诱着自己嘲讽他一顿,好发泄前日明庐身死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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