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一点点地回忆了起来。
想起,在最先的一个月里,他每夜每夜用手指细细地描画着昏睡中人面容时的触动;想起,那人在想来后第一次接近自己时的惊喜;想起,那人一点点地退让着自己,直至无路可退时的得意;想起,那人洞房花烛夜在自己身上进出起伏的悸动;想起,那人无声地宠溺着呵护自己时的幸福......
于是追溯到最初的相逢,当见到那个风姿傲然、狠绝雷厉的太子之时,他忽升起难言的崇仰和敬慕;于是回想起后来的相争,当他知道那人每一次都能破掉他费心安排好的局之时,他头一次生出了较量的兴致和接近的渴盼;于是怀念了南征的相处,当那人忍受着内伤,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军营之时,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心也会跳。
于是,莫清绝、羌清莫、文甚至于傲的记忆混合在一起,错综交杂,杂乱的画面冲击在一起,那么真实、那么虚幻,他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要飘起来了。
于是,他在‘幻境’里惊喜地看到了那早已占据了自己所有心神的人的面容,依旧是英俊冷漠,让人死寂的内心一下子活了过来。
他开怀一笑,低唤,“阿卿......”
愣愣地站在竹床头,司苍卿嘴张了张,却终是没能出声。
为何只是两个月的工夫,这人就变成这副模样?!
心似乎被什么揪紧,一点点的闷、一丝丝的疼,司苍卿缓缓地蹲下身,抬手想要抚上这人的脸,却只能悬在半空中。
“莫......”
他终是轻轻地唤出声。
终卷第一:问情篇之七宫至尊 花落竹死问情殇(下)
人世间,最叹是阴差阳错。
他明显感觉出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地衰败,生命跟着一点点地流失。自上一次与司苍卿分别后,他记起了一切的事,四个不同灵魂的记忆融成一体。
他不知,如今的自己到底是哪一个了。
但他早就清楚,此生不得善了,因为自那个雪夜里立下毒誓后,他就走上了不归路。他要先杀羌愁辞,要除去羌氏,却奈何自己终不过是傀儡一个,进不得南海一步,更是无法抵抗这蛊咒的控制力。
于是他等待时机,布下了一个又一个局,一边引诱着羌愁辞离开南海,一边又想借用司苍卿之手,征服南海,毁灭羌氏。
却哪知,他或他们一点点被司苍卿吸引。于是在所有的计划一步一步按照预定的方法走去,报仇指日可待,当初的‘文’,便下了决心,在生命尽头,为了不让‘莫清绝’留下遗憾而设计接近司苍卿,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帮助司苍卿灭掉鸿承。只是他的身体到底是彻底毁了,一直以来是靠着蛊咒和断情蛊相互抵制维护平衡,为了不被发现异常,他便使用了禁术,使自己一切变得与常人无异。
禁术的后果,可想而知,那便是他本就衰微的生命加速地流逝。然而那时的‘莫清绝’浑然不知情,那时的‘文’‘傲’和‘羌清莫’全然不在乎。
‘羌清莫’只是浑浑噩噩地执行着命令,没有自己的思想;而‘文’和‘傲’的存在就是报仇,维护‘莫清绝’的愿望,于是毫无意义地作出了这个决定。
杀了羌愁辞后,蛊咒就算彻底解除了,失去了蛊咒的牵制,这个破败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断情蛊的反噬。
生无可恋甘为鬼,就算最后不得善终,‘他们’没有人会在乎。
只是上苍总爱捉弄世人。‘他们’都没有料到,会爱上那个与自己势不两立的帝王。
当朝天山决战时,他早就没想能活下来,在打定主意与羌愁辞同归于尽时,命运却又一次地遭遇阴差阳错。他没有死,身体却在爆炸中彻底地被毁了,无论是蛊咒还是断情蛊,都没法抵抗住。
他知道,自己的申明走到了尽头。于是自私地想要在最后几个月里,占有那个人的全部心神。
他想这样便能含笑九泉吧,因为有一个人爱着他当他死了,化作一堆黄土,却有人永远地记着他、时时地思念他。那么他这一生,便不再是全然的空洞和苍白。
只是,一步错,步步空。那个人,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他问,难道我们的感情都是假的?那人答,本就没有,何来真假?!
他终是按耐不住,拖着残败的身体,悄悄跟随那人来到了帝都。那时,他完全无法起身了,只能无力地躺在轿子里,听着欢声笑语、鼓声冲天,想象着那人的风采,回忆着两人的洞房花烛。
当生命真的走到尽头,他才发现,原来会那么那么低舍不得。
可是,他从不后悔。
“阿卿,”他笑,眼角微微地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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