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至辽西郡,近六百里。
幸亏车队里的马俱是良驹,紧赶慢赶,至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总算抵达辽西郡驿站。
驿站不大,半旧不新,只有一个驿丞。
驿丞胡六,四十有余,稀稀疏疏两撇胡子,眼角一颗黄豆粒大的黑痣。
听见门前动静,胡六在里边尖声嚷嚷:“今日这驿站已经被广陵郡的陈公子包了。”
门外,沈澜清弯起了嘴角:“我怎么不知道这驿站何时改做客栈了。”虽说朝廷不禁止驿丞将空闲房间租给来往行人商贾赚外快,但那也是有前提的。
驿站驿站,最先要保证官员的需求。
胡六一听,暗道不妙,忙不迭趿拉着鞋往外跑,见了门外的阵仗,嘴里顿时跟嚼了好几根黄连似的:“下官胡六给几位大人请安。”
骑马骑了一天,大腿里子被磨得火辣辣的,岳渊没好气地冷斥:“哪儿那么些废话,还不带爷去上房!”
胡六心说,乖乖,这位爷漂亮的跟大姑娘似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得罪不得得罪不得!转念又一想,这位爷不好得罪,里面那陈公子也不是好惹的啊!何况他已经收了陈公子一百两银子了……
银子……
银子……
好生为难啊!
胡六眼神飘来飘去,飘到沈澜清脸上时,心中一喜,忙不迭皱巴着脸,苦兮兮地跟沈澜清说:“这位大人,下官也不知道您们要过来投宿,便将驿站包给过路的商贾了,您看……”
沈澜清挑眉,笑如春风:“胡驿丞,你是想让我们去住客栈?”
胡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澜清轻笑:“呵!那么是不是客栈你找,伙食费住宿费用你出?”
“呃……”胡六看了一眼这密密麻麻的百十号人,百多匹马,头皮发麻,他也得出的起呦!
“九思,你跟他废话作甚?”岳渊巴拉开胡六,当先进了驿站,“爷不管你把驿站租给了谁,赶紧请走!”
“博文,你又暴躁了。”沈澜清状若无奈的摇摇头,跟着进了客栈。
“……”岳渊抑郁的翻了个白眼,“九思,你能不能别跟爷摆那副老妈子德行!”
沈澜清似笑非笑:“老妈子?”
“……”岳渊无语,默默地扭开了头,小时候他为什么要推这家伙一下啊!
“呵!”一声轻笑,暗哑低沉。
面冠如玉的青年,顶白玉冠,束白玉带,踏着茶白缎子面的厚底靴子,穿着垂感上佳的茶白色阔袖交领锦袍,站在驿站二楼的回廊上,倜傥风流。裹着黑斗篷的人沉默地守在他身后,低着头,只露出了苍白的尖下颌。
青年于楼上俯视着沈澜清和岳渊,笑容完美,目光温和中暗含着侵略,从沈澜清脸上扫过,停在岳渊脸上。
这种目光与奇葩师父比起来,差得远了,沈澜清神情不变,依旧温温润润地笑。
岳渊却如炸了毛的猫,瞬间冷了脸色,不善地盯着二楼的男人:“胡驿丞,这不相干的人怎么还在驿站里?”
“爷,这……陈公子已经付过钱了……”
“怎么着?你是嫌爷没赏你银子?”
大冬天的,胡六脑门上硬是被挤兑出了一脑门子汗。
二楼的青年饶有兴趣的看着岳渊啧了两声:“挺美的美人儿,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副脾性?胡驿丞也不过是想赚两个银子贴补家用,你何苦断人家财路?”
“美你妈个头!”岳渊跳脚,“九思,挖了他那对招子!”
二楼的青年目光微闪,笑容依旧完美。
默默守在他身后、裹在黑斗篷里的人兀然抬头,阴冷的盯向岳渊。
沈澜清嘴角抽搐,此等时候他实在有些耻于与岳渊为伍,但他更加见不得自己人被欺负。
错身挡在岳渊身前,沈澜清瞥了一眼裹在黑斗篷里的男人,笑吟吟地看向二楼的青年:“博文最厌恶别人拿他容貌说事。”
抬手示意了一下,黑斗篷里的男人收回目光,重新低下了头,二楼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说:“看来是陈某唐突了,陈某愿让出半数房间以表歉意,公子意下如何?”
“半数?”岳渊挑起桃花眼,微扬着下巴,冷笑。
二楼的青年故作为难地皱了下眉:“三分之二好了,但上房只能腾给你们一间。”
“一间……”
“一间就好。”沈澜清拉住岳渊,“胡驿丞赚外快也不容易,就别为难他了。”
岳渊哼哼着住了声,脸色依然臭臭的。
不放心将岳渊独自扔进二楼,沈澜清与岳渊同住上房,虎卉骑的人六人一间,随从小厮十人一间,俱住在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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