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管的思路绕了个九曲十八弯,更不敢怠慢,见薛云舟坚持不肯随他回去,只好恭恭敬敬答应下来,又恭维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人一走,隔壁的杀猪婆甩着大步走过来,塞给康氏两只猪肘子:“喏,你儿子不是差点被打死了吗,烧汤给他补补。”
康氏不在意她的言辞,笑着道了声谢:“一直受你们照顾,真是过意不去。我给你做了件衣裳,这就去拿给你,你先坐着。”
杀猪婆顿时笑靥如花,豪爽道:“左邻右舍的,今日我帮你,明日你帮我,有来有往嘛,客气什么!”
薛云舟觉得这杀猪婆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杀猪婆摆出一脸八卦的模样朝大门外努努嘴:“那人是谁?”
“你猜?”薛云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不与她客套,大喇喇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脑中开始思索逃婚的可能性。
杀猪婆此时已顾不上疑惑他与平时大相径庭的举止,飞舞的眉眼显得兴致勃勃:“我瞧着他像大户人家的,啧啧,瞧那一身打扮,讲究得很!还有外头停着的马车,贵气不说,竟然还有七八个小厮护卫守着。这里可是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我虽然就是个杀猪的,可也不缺见识,贵人们总喜欢在马车上挂牌子,张府的,李府的,尚书家的,丞相家的,免得互相冲撞了。可惜我不识字,不然就知道他是哪家的了……”
薛云舟兀自陷入沉思,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杀猪婆说了半晌见没人应她,觉得很是无趣,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了低声道:“唉!那人是跟你娘相好的么?”
碰巧这时康氏从里屋走了出来,将她的话听在耳中,面上顿时尴尬起来:“胡说什么呢?”
杀猪婆讪讪地接过她手中的衣裳,顾左右而言他:“这衣裳真美!你的手艺,给大户人家做绣娘都是可以的。”
康氏不自然地笑笑:“混个生计罢了。”
杀猪婆显然对这回礼喜欢得不行,又狠狠夸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康氏轻轻叹了口气,沉默地将肘子洗刷干净,又闷头开始择菜,屋子里一时无声无息。
薛云舟总算回神,见她情绪低落,赶紧凑过去帮忙,却被她抬手拨开,忙讨好地笑了笑:“娘,你不高兴了?”
“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些不是你应该做的。”
薛云舟抢过她手里的菜:“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那都是读书人说出来给自己偷懒的,娘才应该远庖厨呢,是儿子不懂事让娘操劳了,以后儿子会让您享清福的。”
康氏并非迂腐之人,欣慰之余便随他去了,只是看着他手里熟练的动作,忍不住惊讶道:“你何时学会做这些的?”
薛云舟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娘,我不想嫁给摄政王,我们能离开京城么?”
康氏盯着他看了一眼,语重心长地叹道:“你既然不想,当初又为何要答应呢?摄政王暴虐又好色,还担着一个克妻的名头,先前说的几门亲事都黄了,后院抬进去的小妾听说也死过两三个,至于怎么死的,外人虽不清楚,可传言并不好听。他看上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薛云舟手一抖,差点将择好的菜摔到墙上,努力克制住才没有骂出“人渣”两个字,他原本没打算照着这身体原主的真实身份演戏,也就懒得揣摩他的性格,可眼下实在是对这个“薛云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是有多脑残才会答应嫁给那样一个人渣?
薛云舟一夜没睡好,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想违抗一个王爷的旨意简直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还是手握重权的摄政王。一旦他带着老娘卷着细软跑路,后面等着他的就绝对是皇族与忠义侯府的联合追杀。
他不相信侯府那个爹会对自己仁慈,他也不希望康氏因为自己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康氏本人十分乐意。而且据他所知,如今世道正乱,南面还冒出过几起农民起义,让康氏混入流民中逃难,万一自己看顾不周,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逃婚是绝对不行的,难道只能认命地嫁过去?
薛云舟在硬得磕骨头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烙了整夜的饼,最后决定走一步算一步,第二日在康氏担忧的目光中乖乖跟着陈总管回侯府去了。
虽说摄政王名声不好,可有权势地位作倚仗,任谁都不敢轻视,薛云舟身为未过门的摄政王妃,只要还没被坑死,就永远属于众人阿谀奉承的对象。从进大门开始,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恭敬有加,似乎他当真是侯府备受看重的嫡长子,从不曾被撵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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