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凛看着秦远,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一下,似乎想要确定秦远的完好无损。
这个人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和帝位,见到他的第一眼,却问他“你没事吧”。
秦远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地碰上了薛凛的眼角边。
薛凛的眼周还有些泛红,眼里透着血丝,他一眼便看出来薛凛哭过了。
“我好得很。”他微微笑了笑,想要传递给薛凛一些好的情绪,“就是想来看看你。”
薛准说薛凛在乎他胜过江山,说薛凛喜欢他。
皇帝将玉印交到他的手里,让他辅佐拥戴薛准,也是觉得只要他站在了薛准这边,薛凛就可以放弃所有唾手可得的一切。
他的父亲让他疏远薛凛,觉得薛凛对他的感情会带来灾厄。
所有人都觉得薛凛喜欢他。
都知道薛凛喜欢他。
他呢?
在父亲曾经让他疏远薛凛保全自己的时候,他想的却是,如果能和薛凛两情相悦,坦诚心意,即便随后就葬身在权利斗争的无间地狱中……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这份感觉太过朦胧又太过自然,秦远甚至找不到它的来处,此时也不是说风月情话的时候,他只是主动拉起薛凛的手,走到了园子里的小池塘边。
他们相偕着坐下,秦远侧头:“你呢?你还好吗?”
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皇帝压下病危的消息,谁也不说,薛凛看上去不太知情的样子。后来帝位更是落在了薛准的手中,自那日秋猎先帝让他去喂食大虫到现在,这么长的时日,薛凛知道皇位离他渐行渐远了吗?
如果知道的话,薛凛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是早就准备好了面对今天的一切,还是猝不及防失去了这么多?
薛凛脸色不太好,先帝走的时候他在殿外跪了好久,如今也不过刚刚回来。
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太过的疲惫,反而是回了秦远一个宽慰的笑容:“我也没事,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放心,虽然父皇突然走了,我确实心情不太好,但是对于今天的局面……我也算有所预料。只不过昨天宫里突然传召你,可把我吓死了。”
他说着,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拥抱秦远。
只不过他的手只抬起了一瞬,下一刻便克制地收了回去。
秦远愣了愣:“你早有预料?”
“对。”薛凛还是没忍住,拉起秦远的手就紧紧握住,仿佛抓着的是人世间最长情的温暖,“上次秋猎之后,父皇曾经和我说过好几次话,提及了这方面的事情,我只是……做了一些选择。”
薛凛没有说他做了什么选择,而是直接含糊了过去:“所以这段时日我总是在忙,也是为了以后薛准登基作准备。你别担心,我早就有筹谋,留下了不少筹码,足够让我让你都独善其身,薛准无计可施。”
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都城外的兵力,如果薛准当真要兄弟阋墙,他也有一拼之力。
秦远对薛凛的筹谋惊诧了一瞬,下一刻他便露出了稍微轻松的神情,皱起的眉心也舒展了开来。
他最怕的就是薛凛猝不及防遭逢巨变,但是现在看来,薛凛早就有所准备,也不算事一夕之间迎来好几个打击了。
至于以后,薛凛是不是皇帝,都是他愿意陪着的人。
只要薛凛不会一蹶不振,他也就放心了。
可他的心刚刚放下,薛凛的问题就再次将他的心提了起来。
薛凛双手交叠在一起,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问他:“昨日父皇为什么召你?这件事宫人似乎都不知晓,我让人花了重金买通管事的宫人也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车架把你接走,我都不敢肯定你面圣过。”
秦远迎上薛凛担忧的目光,本来已经打算好含糊其辞的他突然吞回了原来准备好搪塞的说辞。
薛凛当然打听不到任何的消息。
昨日宫里知晓他为什么面圣的人全都死了,只为了封存玉印和诏书的秘密。
“你拿着玉印,如果准儿以后有任何逼你拿出玉印的举动,或者残害兄弟手足,你就可以将玉印交给凛儿,拿着这份诏书,让凛儿登基。但若是准儿没有企图从你手中拿到玉印,你辅佐新君,致死都不能透露玉印的实际下落。”
先帝说得明明白白,若是没有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玉印在他手上的事情要烂在他的肚子里,直到帝位再次交叠的那一刻。
致死都不得说出。
可是问他的人是薛凛。
是他最不想欺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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