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者的眼光去看一个人,任何一点矛盾与失误都会被无形中放大,成为可以批判争论的目标,而后者,却会让人更加宽容坦然,倾向于求同存异。
在孟晖的掌控下,这一场佛宴从下午一直开到了傍晚,直到所有参会者都有些精神不济,这才走到了尾声。
孟晖与皇帝、太子等人亲自将五位安国寺的大师送上回寺的马车。临行前,对于这场论禅依旧意犹未尽的普慧方丈极力邀请孟晖前去安国寺暂住,却被皇帝与太子联手挡了回去,不得不遗憾叹息,依依不舍的离开,并且郑重邀请孟晖参加佛诞日的安国寺法会,于信众前再次布道。
佛宴的结束,却并不意味着一天的结束。
由于佛宴,皇帝的奏章尚未批阅完成,干脆抓了太子的壮丁,让他随自己一同处理。太子万般无奈,将孟晖送回东宫、叮嘱他早些休息后就匆匆离开,忙得脚不沾地。
将太子送走,孟晖灌了一大杯仆从及时送上的清茶,这才感觉自己干涩的喉咙稍稍舒缓了一些,随后又争分夺秒的让光球调出今日的录像,整理此次佛宴的收获——至于晚课、嗯,今天论禅论了这么久,晚课不做也罢。
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孟晖这才对于京中的势力有了个详细的了解,心中安稳不少。
见自家宿主神色轻松,光球在桌子上跳了跳,语带好奇:“对啦,晖晖,你之前布道的时候,是不是有所顿悟?都有什么收获?”
孟晖愣了一瞬,微微勾唇:“主要是对于原身的愿望,我有了几分不同的理解。”
“不同的理解?”光球追问。
“对。”孟晖点了点头,“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接受到的原身的心愿,是了解自己出家的真相,然后恶有恶报。但在布道的时候,我却又有了种不同的感觉,发现这并非原身真正的心愿。”
“表层心愿和……真实心愿?”光球闪烁了一下,“我到是曾经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孟晖微微颔首:“原身希望自己能够了解真相,但是他却在恐惧、抗拒着了解真相,所以他宁愿自己呆在深山破庙中活活饿死,也自欺欺人的不敢去寻找自己记忆里的生父,不敢与嫡母见面。如果他的确是被算计所致,那他难道能够去憎恨埋怨尽心尽力抚养自己长大、如师如父的老和尚?说起来,老和尚的确对原主不薄,但凡有一口吃的,就先送给原主,而他的死亡,也未尝没有受原主拖累、忍饥挨饿、劳顿不堪的原因。”微微叹了口气,孟晖的神情怜悯却又冷漠,“只可惜,原身虽然懦弱重情,却并不是傻子。他从很早开始就在怀疑老和尚对于自己‘天生佛子’的断言。毕竟……”孟晖轻嘲一声,“哪个天生佛子会混得这么惨,悄无声息的饥寒交迫而亡?”
光球跟着沉默下来,似乎在为了原身而默哀。
“……所以,这件事不用证明了,就是老和尚和原身嫡母勾结?”半晌后,光球悄声询问。
“十有八.九。”孟晖眸色沉沉,“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真相很难查清,但对于咱们而言却也算是举手之劳。找个机会抓了原身嫡母信任的贴身丫鬟婆子之流、甚至直接将她本人抓过来,然后或是严刑拷打或是催眠暗示,总能够让她们吐出真相。不过……”顿了顿,孟晖耸了耸肩膀,“倘若我们当真验证了是老和尚与原身嫡母勾结,将原身拐走,那么原身估计会万分痛苦,乃至神魂崩溃吧。这样便有违我们令原身得偿所愿、安心投胎的出发点了。”
“那我们该怎办?”光球十分头疼。
“其实,我们也不必管那么多。既然原身最初给出的愿望是这个,我们满足了他也就行了。至于他是否因此痛苦崩溃、神魂寂灭,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谁让他有所隐瞒呢。”孟晖语气冷酷,片刻后却又神色一软,“不过,在了解他的真正愿望之前,我已经歪打正着,走在了完成他愿望的正确道路之上,那么顺便慰藉一下这个自欺欺人的小可怜,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完成原身愿望的正确道路?”光球先是茫然,随即灵光一闪,“你指的是……成为真正的‘天生佛子’?”
“对。”孟晖莞尔,“不管老和尚那句‘天生佛子’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最后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么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佛家有一句偈语,‘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因缘具备,事物便存在;因缘消散,事物便消失。原身的确怀疑自己出家的真相,但比起得知真相,他最为盼望的却是自己的确是‘天生佛子’,注定与佛有缘。这样一来,恶因消失,便没有了恶果,他最为尊敬亲近的师父就永远是他尊敬亲近的师父,而非是为了私欲而拐骗孩童的恶人,至于他的嫡母,原身倒是不怎么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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