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见到自己的学生也没露出多少笑容,直接问道:“你把调研报告写出来了?”
关靖泽点点头,拿出自己写的东西交给陈老。
关靖泽的稿件陈老看过不少,他对关靖泽的一手好字是很满意的,不过对关靖泽写的东西却始终不太满意。因为以前关靖泽的行文总是文采胜于实际,说白了就是有些浮于表面,说话说不到点子上。
官面文章这么写固然没问题,可要是抓不到关键点、拿不出切合实际的建议,根本没法把你的调研结果转化成可以付诸实践的提案,光有官面文章有用吗?往往放出官面文章都是为了给自己准备施行的后续举措造势,没有这个里子,你就是在那儿夸出花来没人会记住!
陈老敲打过关靖泽很多回,关靖泽交上来的稿子也打回过无数遍,对关靖泽要求非常严格。
这一次他拿到关靖泽的成稿后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这次做得还行,看得出很用心。稿子就留在我这儿,过两天我帮你推到日报那边发出去,现在日报那边正好在做市场经济的专题,你参与一下有好处。不过稿子就算能发表也不代表你有多大的能耐,你再等等吧,稿子发表后肯定会有反响,到时候夸你的人当然会有,但夸你的话你听听就成了;你要听进去的是挑你刺的话,盯着你的眼睛多了,你的种种不足也会暴露出来别逃避这些意见,趁着你还年轻趁着你还在犯了错能被宽容的年纪,多听听别人的批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关靖泽听着陈老严厉之中带着浓浓爱护之意的教导,心中感动:“我一定会的,老师。”
与此同时,叶仲荣也收到了一份来自淮昌的影印件。
叶仲荣拆开包裹着它的大信封一看,就见到了梁信仁写的信。梁信仁在信里写出自己在淮昌的见闻,着重提到个党校“新生”,叫郑驰乐。
叶仲荣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想,侄儿叶曦明去淮昌时可不就遇上了这娃儿吗?
叶仲荣听叶曦明念叨过几次,不过小孩子间的往来他一向不太关注,也没追问过叶曦明别的什么。
没想到梁信仁去淮昌一趟,居然又碰上了这娃儿。
听叶曦明说他是学医的,怎么又跑去党校那边?
叶仲荣微微皱了皱眉,往下一翻,就看到那写了满纸的流畅字迹。
郑驰乐的行文风格非常简洁,每一点都摆足了论据才展开叙述、提出设想,整个文章看下来没费多少时间。
可叶仲荣看完后反倒停下来想很久才把它消化完。
郑驰乐的观点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因为他的阅历摆在那、能接触到的事情也摆在那,但他非常聪明地以“点”切入,通篇只提基层、只提实践,没把自己上升到全局的高度。
这就把他的缺陷掩盖起来了。
而且郑驰乐选的这个角度非常新奇,他的稿子不算成熟也不算完美,但启发性非常大。
叶仲荣准备在下个季度就开始普及试点经验,铺开菜篮子工程的摊子,这样的稿件正好可以用来助威。
这样的话它的不成熟和不完美在这里也变成优点:这样的稿子发出去必然会引起争议,争议越大,菜篮子工程就越受关注。
当然,这个郑驰乐未必愿意当这个靶子。
不过他既然答应梁信仁把稿子寄给他,应该就是想借这个出头吧?
他要是不想出头,怎么会好好的医生不当,转头跑去念党校?
叶仲荣想明白了,拿起听筒拨通了淮昌那边的号码,叫梁信仁帮忙把郑驰乐找来接电话。
等那边传来声陌生的问好时叶仲荣耐心地将梁信仁寄回影印件的事说了一遍,对郑驰乐写的东西作出肯定,然后才提出正题:“最近日报那边正在做时事议论专版,我觉得你的文章很不错,想把它推荐过去,你愿意吗?”
如果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但被梁信仁找过来的郑驰乐依然很清醒。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叶仲荣的声音,所以他心里并没有太激动。
“前世”叶仲荣出面维护叶曦明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和气得仿佛什么都是为你好。
实际上真是那样吗?
郑驰乐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他的一些观点结合了“前世”的见闻,写出来肯定很“新”,可“新”并不能掩盖他的不足。
可以想象这么一篇稚嫩的文章发表到日报上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梁信仁说过,菜篮子工程是叶仲荣负责的项目。所以眼下的事就很明显了,叶仲荣是想将他的稿子推出去引来一轮热议,替他即将推行的项目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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