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非常脏乱的地方,四处都是垃圾,臭烘烘的,襄湘总是害怕会有人突然冒出来打劫他。四处问过了之后,襄湘总算在巷子的尽头找到了一间低矮的小房子。
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打开门,她一身艳丽的长旗袍,长长的卷发披到腰,手里握着一根烟杆。她上下打量了襄湘一下,发现是个一个身材高瘦一身中山装的青年,眉目犀利,鹰鼻薄唇,于是她嘴角露出微笑,靠在门沿上,缓缓地吸了口烟,却并不说话。
“这位……小姐,请问……周兰欣小姐是住在这里吗?”襄湘不太自然的问她。
那女子摸了摸肩上的长发,妩媚的笑道:“小伙子,进来啊。”
襄湘看着房子里黑洞洞的有些害怕,只是说:“多谢您的好意,只怕会多有打扰,所以……让她出来见我可以吗?”
女子听了这话忽然哈哈大笑,她笑的前仰后合,伸出手朝襄湘的脸摸来,笑道:“怕什么,进来啊,你不进来兰欣小姐怎么疼你啊?”
襄湘吓得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他问:“这里是……窑子?”
女人见襄湘躲开了她的手,脸色不大好的说:“是啊,你不是来快活的就滚,大白天的扰人家清梦。”
襄湘心里忽觉一阵冰凉,跟女人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清纯靓丽的女孩子会沦落到这里。
天空中艳阳高照,风吹过来,一棵小草轻轻晃了晃身子,周围很安静,像是在示威一样,严肃又庄严,它说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第18章 蝶衣(二)
襄湘端着碗给病号喂粥,直到连续的咳嗽声把襄湘惊醒,低头一看,自己把一勺粥喂给了人家的鼻子。
正是柳眉如烟,清眸流盼的妙人,可惜被鼻子上一坨皮蛋瘦肉粥,呛得咳嗽不止。襄湘叹了口气,最近他光去想周兰欣的事情了,做什么都走神,拿起桌上的抹布给那人抹干净,边抹边说:“不好意思啊。”
“我自己吃吧。”那人忽然开口:“我躺了好几天,已经好了。”
襄湘端着粥碗顿住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人,自从捡回这人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他不是哑巴啊。
那人被襄湘看得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接过了襄湘手里的粥碗,他扬起纤细的下巴,声音沙哑:“谢谢你。”
“不客气。”襄湘说。
“我叫江蝶衣。”他说。
“江……蝶衣。”襄湘喃喃的念道:“江蝶衣,江蝶衣。”
蝶衣听到襄湘将他的名字一连念了三次,忽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猛烈地跳了三下,平生从未如此心慌过,他别过脸去不看襄湘,勉强咧了咧干涸的嘴唇:“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呵!”襄湘没憋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哪里的戏词啊?还恩公尊姓大名,你怎么不说‘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蝶衣一双眼睛沉了下来,他盯着手中的碗,嗫嚅道:“我是个……卖唱的……戏子,不太会说话,让先生见笑了。”
襄湘傻眼,本来见他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所以说话就随便了写些,没想到……这不是明摆嘲笑人家吗?
“我不是故意讽刺你……”青年尴尬的解释,俊美的侧脸满是歉意。
“没关系,您……不必……如此,您……您……”江蝶衣看着想襄湘的侧脸有些语无伦次,焦急的说不出话来。
“我叫杜良钰。”襄湘干巴巴的回答道。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襄湘本身就很安静,平时一群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聆听的那个人,所以当两个都不擅长交流的人相遇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寂静。
襄湘抬眼打量蝶衣,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低着头抱着饭碗,整个人单薄的不行,好像风一吹就倒了,短短的头发很服帖,看上去柔然又温暖,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忽闪忽闪落下许多尘埃。
第二天,襄湘从外面买早点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开门却见客厅里坐着个人。那人一见襄湘,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胳膊上挽着那个破旧的包袱,低着头手足无措的走上前来。
蝶衣说:“谢谢您搭救,我打搅了不少日子,过些日子我会回来还您花的钱。”
襄湘摇摇头说:“不必,不是有句老话说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积德,你不用还的。”
蝶衣犹豫了半响,最后他说:“如此,我告辞了。”
襄湘站在门口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心道他走的可真干脆啊,这么好看的男人以后大概看不到了吧。他又摇摇头反驳说,走了也好,留个陌生人在家里终究不妥,谁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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