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石看着他紧张的表情,知他在此处等着他不敢进去,除了因为长辈们的僵持而要避嫌,怕就还是想先问问情况,可此刻荀石又不可言它,只能垂目叹了口气。
许慎呆了下,怔怔的站了片刻,抿了抿唇,攥着拳,“我,我……”
荀石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若是想来,就随我进去吧,”他顿了顿,又道:“老师见了你,定是会高兴的。”
许慎静了一会儿,点点头,却只有抓着荀石的袖子才能好迈步。
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冷凝,孔玉与谈涛不好插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又听许慎开了口。
“我原想着,前年那次熬了过来,就合该没事的,那般凶险的境况,都,都没有……”许慎说着说着,眼圈已经红了,“顾叔叔已经走了,就连小叔叔也……也不要我了,我……”
这是顾宁与李榕谋划了多年的事情,他不能将实情告诉许慎,可看他难过又不忍心,只好紧握了他的手,哄道:“叔重何须言弃?南山侯与夫人也都疼你的紧,你可别让他们操心,否则……”荀石抿了下唇,“否则,老师也会不安的。”
许慎垂了脑袋,微微的“嗯”了声,就不声不响了。
孔玉却是个耳朵灵敏的,早已听见了那一声“顾叔叔”,却又不知到底是何人,因而只得留在心里打个记号。
待到他们进了相府,李榕虽然已经起身,但好似身体果然是不大好的,直接让侍女引他们进了里间的卧室。
一进门,孔玉就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药气,浓重的有些呛鼻,除了这股子苦涩,都闻不见旁的气味。
“小叔叔!”
许慎唤了一声,便疾步走向了床边。
此时的李榕被荀石扶着靠坐在了床头,见到许慎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意,“慎儿来了,”他抬手将对方揽过,抚着许慎的头发,“许久没见着,可又长高了不少。”说罢,又抬头看见他们,缓缓的笑了笑,“玄玉与雅川也来了。”
“末将见过李相。”
与谈涛拱手一揖,就听李榕微笑道:“不必多礼,快坐吧。”
孔玉小心的打量了李榕一番,见那人除了一双眼睛还依旧幽深明亮,脸色却仍是极苍白的,神情中也皆是倦怠的疲累,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虚弱不堪的感觉没甚精神,就连坐起在床上,轻轻抬个手,都似费了极大地力气。
看的他心头也不近跟着惋惜的叹了又叹。
果然是已经不大好的。
许慎靠在李榕的怀里蹭了蹭,抱着对方笑道:“慎儿想小叔叔了,特意来看,小叔叔还不奖赏我?”
李榕似是被他逗笑了,“都这般大了,竟还总想着撒娇,”他温柔的看着许慎,“想要什么,小叔叔都给你。”
许慎笑了起来,不依的哼了一声,“我要的,小叔叔都给我?”
李榕笑着用手指轻轻顺着他的头发。
许慎挨着他的细瘦的手又蹭了下,“慎儿想要小叔叔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陪着,你给不给?”
李榕放在许慎头上的手停住了动作。
许慎又将头埋在了李榕的怀里,众人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见他的声音,都带了些哭音儿。
“爹爹……爹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也极担心小叔叔的,我就抓着他偷偷拖人打听了好几回。”
李榕静了一静,才轻轻道:“慎儿,你原谅小叔叔。”
许慎并没出声,但环着李榕腰际的手却紧了紧。
李榕轻轻道:“我已答应了他,要去陪他的,他等了我好久好久,我又怎敢再食言。”他揽着已经开始颤抖起来的许慎,“小叔叔只有这一个愿望,慎儿原谅小叔叔好不好?”
“顾叔叔已经死了!他死在嘉陵江上了!你要去哪里陪他!你要去哪里陪他!”
荀石一步上前拉开已经大喊起来的许慎,“叔重!”
然而许慎却还哭喊去抓已经僵硬住的李榕,声音里皆是令人心痛的叫闹。
“小叔叔骗人!小叔叔你骗人!大骗子!大骗子!”
孔玉却完全震住了,一时间连脑子都是空白一片。
因为他也记起来了那段铭记于心,午夜梦回时犹能惊醒,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记忆。
那是在他前年的军功记录中出现,因掩护他们撤退而永远消失在被鲜血与赤炎染红的嘉陵江上的人。
那是蜀国最有名的大将,是彰采风仪无人能比,谋才智计无人能敌的定远大将军。
他只知,因为那人存在,他们才能逃出绝境,惨胜了那场激战,也正因为那人消失,秦蜀之盟才从此决裂,再不见两国共进同退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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