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一双臂膀伸过来,支撑着自己。
忽然再也站不住,任由他抱着,散了发髻,褪了衣裳,去了鞋袜……躺到chuáng上,伏在他怀里。
长生左手环着他,右手以指为梳,从前额插入发间,缓缓向下。慢慢增加力道,顺着脊柱停在腰上。
一下,又一下……
他在心里对他说:“子释,你替我解了迷惘之苦,便让我为你承受奋斗之苦罢。你看了难受,那么不用看。你不愿杀,jiāo给我来杀。斩妖除魔,普渡众生,还你一个清清亮亮缠缠绵绵太平盛世。到那时——”
“嗯……”子释恍惚觉得好像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讲,然而大脑已经停止转动。眼皮一点点掉下去,渐渐月迷津渡,雾失楼台。那双手和暖安定,将疲惫丝丝抽离,织就云梦黑甜,裹着自己泊在温柔深处。
感觉到怀里的人沉入梦乡,长生轻轻抽身坐起来,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玉色的睡脸掩在如云青丝之中,仿佛潜藏于深海的蚌珠,这一刻,在掌上莹莹生辉。
手指微微颤抖,拨开额前的头发,掌心贴上他的面颊:“子释……”心中万千纠结。
会叫他受不了的,未见得是最后的结局,而是中间那些残酷的过程。那些注定血雨腥风的过程,那些遍布荆棘坎坷的过程,会让他体无完肤折断筋骨,会令他枯萎凋零失去生机……
——这属于我的绝世珍宝,要藏在哪里才好?
藏在哪里,才能叫他不受伤害?
子释睁开眼,窗外丽阳高照,浓荫遍洒,竟已是中午时分。
撑起身子,胳膊软软的,又“通”的掉下去,才发现脑袋落在长生肩窝里。
“咱俩……就这样睡了一夜?”
“不然你以为哪来那么舒服的枕头?”
“也是。”重新支起来,“你往这边来点儿。”
“gān嘛?”
“压了一晚上,麻了吧?”扭扭脖子,“我换一边枕着。”
“嘿!你可真心疼我。”长生“啪”一声就往手感最好的地方拍下去。体罚完毕,心情舒畅,“别挪了,麻也麻过了。我出去进来好几趟,有人睡得像小猪崽,叫都叫不醒。”
“还不是因为枕头太舒服……”又躺下,拱一拱,称心如意。抿抿嘴,闭上眼睛。
长生把他再往自己身边搂搂。心上忽然一哆嗦,划了两刀。又一哆嗦,洒了把糖。没多会儿工夫,腌成了蜜饯。
——他终于,终于离不了我了……
这习惯已植入骨髓,渗透内腑,只怕解腕尖刀也剔不下来。
唯有这样,我终于能走了。
如果可以跟你去,如果能够带你走,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
你说过,天下事,没有如果。
子释,对不起。
我非你不可。我别无他法。
“子释。”
“嗯?”
“进了封兰关,别乱跑了,就去西京待着吧。”
“听说蜀州西南赤理山啊夕照湖啊那些地方都美如人间仙境——”
什么几角旮旯里的山啊湖,到时候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低头在他额上亲亲:“别跑了。这一年多下来,身子骨那点底子已经折腾差不多,得好好养养。不是说蜀道难于上青天?你恐怕爬不上去。再说了,人间仙境,美则美矣,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要自己动手?chūn种秋收,披星戴月,锄草耘田,肩挑手提……”把他的手举到面前,“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这块料?”
“喂,怎么叫“是不是这块料”?昔日圣人也曾躬耕垄亩……”
“那是做样子引人上钩的,还有童子伺候呢。圣人说的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泽。””
“哼,圣人还说过“大隐隐于朝”呢!”
“这个就算了。毕竟,战时不比平常。西京朝廷和西戎……迟早会正面开战。到时候,朝中形势必定复杂,前景难测。”
“那你当初跟子周那榆木疙瘩说什么“庙算者胜”?弄得这小子一肚子雄心壮志……”
“你讲不讲理啊?你这当大哥的下了结论的,他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那样说,不是为了哄他一心一意跟着入蜀,免得半路闹腾嘛。再说了,以他的年纪,怎么着还得好几年才轮得上考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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