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大哥怎么想,已不必再问。
她一步步退到门口,望着那个沉默的背影,喉头哽咽,咬牙质问:“怎么能……这样?顾……长生,你……怎么……能……这样?”
往昔岁月一幕幕从眼前闪现:彤城、楚州、封兰关、西京……逃亡、离别、认亲、打仗……那月色下孤独的身影,那暗夜里惊悚的笑声,那繁华中无言的踯躅,那屈rǔ后绝望的抗争,那残阳下流淌的鲜血,那关楼前堆叠的尸身……
因为这个人,一切,都失去了本来面目。过去、现在、未来,全部变得如此苦涩。
然而,多少怨与恨,却因他怀里那个人,尽数化作反噬心魔。
“你叫子周和我……还能跟你……说什么?你叫我们……跟你……说什么?!……”
子归陡然转身,在自己崩溃之前,狂奔而出。
七月初七早晨,最先得到的,是追击小组传回来的情报。
“……我们按照殿下指示,一路往东,一路往南,结果南边这组发现了对方踪迹。要不是地形太复杂,又有人布疑阵,差点就抓住了……”
“现在往哪儿逃了?”
“之前在北边,后来又折向西边,他们几个怕是快追到盘曲关了。离西京越来越近,看那意思,竟像是要逃进城去……”
“进城?”算算时间,哪怕他这会儿已经进了城,也为之晚矣,无济于事。
哼!如此胆色(或者应该倒过来:色胆?),是太执着呢,还是太愚蠢?
长生握住刀柄:既然如此——只怕你不来。来了就好。
紧接着,亲卫报庄大人、倪将军回来了。
长生问:“有锦夏朝廷的人跟着没有?”
传信的亲卫道:“有。全捆着呢。统领说,本来夜里就该到,结果有人中途逃跑,追了一回,才耽误到现在。”
“中途逃跑?”
“说是其中为头的那个十分警觉,走到坨口关发现方向不对,偷空抢了马匹就跑,到底让统领给抓了回来。gān脆全绑死了……”
长生揉揉额头:这俩徒弟,本事好大。果然翅膀硬了……子周被绑到这彻底落入敌手的锐健营,不知会是什么反应……想到即将面对的会见,一时竟抬不动腿。
走进议事厅,庄令辰和倪俭行礼:“殿下。”
锦夏方面其他随从都另外关着,二人单把小舅子大人请到此处等候王爷。虽然不愿过分得罪,但对方遭到捆绑看押后,一路喝骂不休,只好连嘴一并堵上。不敢让人家跪着——当然,秘书侍郎大人膝盖硬得很,也不可能给蛮夷下跪——于是便任由他气哼哼雄赳赳立在那里。
自从坨口关前逃跑未遂,子周心中又惊又恨。等到望见执明卫大营辕门外尽是西戎兵往来游弋,肝胆几乎都要爆裂。这是什么样的城府和手段?伪装议和短短数日,已经瞒天过海兵临城下,叫西京糊里糊涂做了瓮中之鳖、釜中之鱼。
这西戎二皇子靖北王符生,端的好yīn险!好狠毒!好jian诈!
他被惊骇愤怒冲昏了头脑,忘了去想对方何必多此一举,特地把自己骗到这里。见那传说中的靖北王进来,满眼睛都是血光瞪过去。
不料对面这死敌仇家居然一脸和气瞅着自己。
有点眼熟。
继续瞪。
“子周。”长生一伸手,把塞在他嘴里的布团扯出来。
声音也熟。
再继续瞪。
“你答应不乱跑,我便给你松绑。”
连说话的口气都这么熟!
长生走近他,伸手去解绳子。
子周猛地后退,眼睛死死瞪住,满脸无法置信。嘴唇茫然动了动,嗓子却如同哑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长生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眉目俊朗,高大挺拔,个子都快赶上自己了。官服撕破了好几处,神气却骄傲得不得了。说来也怪,同样款式的衣裳,穿在哥哥身上满是风流,穿在弟弟身上就只觉肃重。
他心中记得的,还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小书呆子。瞧见子周这副模样,有些感慨,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觉得想笑。
到底叹口气:“子周,你听我说——”
突然“哐当”声响,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子周转头,看清来人,大惊:“子归!”
子归抬腿往里,卫兵架刀阻拦,被她一带一卸,眼花缭乱间,已经夺走了兵刃。正要群起而上,瞧见屋里王爷摆手,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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