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石化。
长生弯刀在身前炸出一团银色火花。
子释觉得自己也随同那银芒炸开,灼烈的火星灰烬如烟花腾空飞洒。
这时候,他听见一句厉声吒喝:“蛮子皇帝,拿命来——”
“当!”
刀剑相jiāo。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刺客似乎专为暂时找个落脚点才冲向长生。兵器甫一撞上,立即借力转身,怒吼:“大夏jian,拿命来——”快如闪电,径直扑向马车。
子释看见属于那只大鸟的雪亮长喙从银芒中分离,冲自己而来,心头居然轻松到一片茫然。意识不受控制的溜号:“好年轻的声音,绝顶少年高手啊……”
他这里混混沌沌,便没听见与那句“大夏jian”同时响起的三个声音。
第一个声音:“哗啦!”是子归启动马车机关,放下了保护门帘。说是门帘,实际乃采用当代最先进的锁子甲工艺安装的一张半自动卷闸门。和车中其他机关一样,由子释提供创意,冶石坊负责设计制造。这一装置透光透气,功能qiáng大。因为装在车上,没有铠甲对负重的严格要求,可以多层加厚,几乎能挡住所有种类的兵器。除非屈不言那样内力深厚的超级高手,否则兵刃都会被其独特的锁子结构卡住,无法完全穿透。
第二个声音:“许汀然!!!”是正在与人打斗的傅楚卿发出的如野shòu咆哮般的吼声。那吼声既惊且怒,似乎见到了世上最最超出意料的恐怖场景。连同这句狂吼一起。是他飞扑而至的身躯,把自己当成武器般抛掷过来,恰好落在马车门前。刺客收势不及,剑尖上挑,在他胸前划出长长一道伤口。
第三个声音:“小然——!”却是自外围远远传来。声音响起好一会儿,才见一个人出现在褔市街东头,单身匹马向这边疾驰,口里高声叫嚷:“小然,住手!!”带着内劲激起重重回音。
长生始终没有说话。他的位置离子释有一点距离。因为确信自己是最显眼的目标,又要亲自下场,刻意忍着不离他太近。他相信紧贴马车站着的子归速度一定比刺客快。哪怕不够快,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及时追上那把剑——说话是要分心泄气的。所以当刺客剑尖从傅楚卿胸前划过的时候,他的刀锋也已抵达其背心。
那刺客倏忽前倾,眨眼间冲天而起,长剑在马车顶上随手一搭,借力纵跃,身形轻盈优美。衣带被长生刀尖割断,长衫下摆散开,更增飘逸潇洒,丝毫不见láng狈。
但闻一声惊喜jiāo加的呼喊:“子周哥哥!”手舞足蹈连滚带爬冲向骑马驰来的人,与之前美妙身姿恰成鲜明对比。
侍卫们要放箭,被倪俭以手势止住。
变故迭起,场中激战诸人都不由自主停下。
唯独长生,当刺客跃起之时,去势丝毫不减,手起刀落,直劈傅楚卿。
“长生!”
刀刃停在脖子上。
子释这时候才找回意识,隔着门帘望见车前两人,努力定定神,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来:“长生,别让他死了……别让他……这么死了。”
傅楚卿眼睛一眨不眨:“小免……”
锁子门帘漆成马车同样的黑褐色,与更高更远处夜幕北京遥相呼应。隐身其后的轮廓如此熟悉,明明看不清模样,眉眼神情却恍如就在眼前。他以为他看的是自己,好一阵才发现那目光无限苍茫空旷,好像在看所有人,又好像没有看任何人。
片刻的恍惚之后,傅楚卿觉得脖子上有点儿凉,立时反应过来。脑袋不敢动,只把眼珠子左右转一圈,明白大势已去,此番彻底失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说好刺杀皇帝的许汀然,为何临到最后一刻,会毫无征兆掉头去杀李免。若非如此,又怎可能功亏一篑?模模糊糊一个念头闪过:就算如此,我gān什么要替他挡着?怔怔盯住马车里端坐不动的人,心口似乎开了个dòng,越撑越大,直到自己整个掉进去……
子释想:很好,子周回来了,这死小子,真会掐点儿……那小家伙原来是人参娃,功夫居然变得这样好……傅楚卿,花家的人,白沙帮的人,该来的都来了。非常好……
忽然累到睁不开眼,扶着车壁一点点滑下去,睡觉。
仁和元年三月初七,殿前司指挥使兼禁戍营统领倪俭,率领手下共计捉拿刺客二十八名。当场击毙四人,重伤十六人,轻伤六人,毫发无损的是花自落和许汀然。当然后者其实不能算在捉拿之列,人家是友情坦白自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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