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宜把视线从他抓着瓜子的手上拿开,“确定要在这边说我们怎么来的吗?”
“哦,和我一起来的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但驿站门口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先进去再说。”
“可以。”
驿站又不是客店,根本没有热qíng的小二过来招待人, 只有驼背又耳背的驿丞慢慢踱步过来, 大声的对进来的人说:“没地方住了, 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将就将就吧。”
驿站开在官道的东边,大门朝着西面, 推开门进去, 小小的驿站里头已经挤了很多人, 桌椅板凳都不够坐的,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东边小小的火堆旁围着人数最多的一群,是十五六个即将送到南平知府的“细作”、“犯人”。
林泽一进来看到了其中三个坐在一侧角落里的人,单薄的衣服裹不住温暖,三个人挤在一块儿也冷得直哆嗦。年轻力壮的师兄护着年过五旬的教授,教授脸上戴着的黑框眼镜都碎了一边的镜片,瘸着一条腿、勉qiáng挂在脸上。向导张大叔是三人里面最高最壮的,几天没有刮胡子、一张脸已经被茂密的黑色胡渣覆盖住,看不清长相,他抱着腿坐着拼命往火堆旁边挤,但是其他人抱团的比他们三个还厉害,怎么都挤不进去。
张大叔骂了一声,不甘心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瞪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火堆,心里面想着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犯人”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三个五大三粗的官差,官差们喝着酒、划着拳,桌面上放着大碗的ròu和一盘子的大馒头,发灰的大馒头切开往里面塞上几片ròu,张大嘴巴吃上一大口,咽下去再咪上一小口酒,辛辣的烧酒从口腔一直流到胃袋里头,一条线的热辣。
官差们手边还放着大棍子,棍子上沾满了黑红的血液,棍子的原色彻底被盖住。
林泽激动地跨步出去,却被秦和宜拉住,秦和宜朝着的林泽摇摇头,他们三个在室内一众人的目光下坦然自若地走到了驿站中间唯一一张空出来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左边是官差和“犯人”,右边是商人和车夫,中间坐上了秦和宜他们三个,至于楼上,几个小间儿亮着灯却没有人走出来,就不知道住着的都是什么人了。
孟江也跟着过来,挥着手让童修和秦和宜坐到一块儿去,自己一屁股坐到林泽旁边,招呼着其他四个也坐,喊来了驿丞让上几个热菜。
“啊?要睡觉啊,没房间了!随便在这边坐坐吧,天很快就亮了。”驿丞大着嗓门几乎用喊的说话。
“是吃的,我要热菜热饭。”孟江也提高了嗓门喊着。
“哦,喝的啊,没酒了,都给官老爷和商老爷了。”
孟江做着扒饭的动作,“吃的,热乎的。”
“吃的啊,年轻人也不说清楚的,只有面条了,给你们一人一碗面条,里面放两片我老婆子做的卤ròu,让你们烫烫嘴、饱饱肚子。”
“我们三个吃过了,不用给我们做。”秦和宜朗声对驿丞说道。
孟江说的时候驿丞死活听不见,秦和宜一说他就明白了。“这个小伙子多好啊,说话清清楚楚的。”驿丞这是怪着孟江年纪轻轻说话不清不楚,背着手、佝偻着背,踱步到厨房那儿,站在厨房门口大声的嘱咐里头,“老婆子,五碗面,都是年轻大小伙子,要大份的。”
“知道啦,老头子。”里头有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应了一声。
孟江进来也没有带上兜帽,露出了光洁的脑门,上面gāngān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秦和宜和童修也掀开了兜帽,随手在四人中间设了一个结界,在里面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外面都看不见、听不见。
秦和宜和孟江中间还隔着一个林泽,结界又不是可以随捏的橡皮泥,法阵只能够将林泽一起框了进来,而林泽毫无所知,戴着兜帽不停往后看,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将师兄、教授三人给救出来,然后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孟江扔掉了瓜子壳,对着秦和宜说道:“现在好说话了,说吧,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秦和宜伸出手指一指林泽,“大青山地震发生的时候,B城和故城大学组成的学生调研小组正在附近,我们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在一个山dòng里头找到了他们,却少了三个人,就是那边几个。”遥指“犯人”角落里抱小团的三个人,“带队的教授、向导还有一个学生。”
“怎么是少了三个,还有我呢,是少了四个人。”林泽小小声地反驳。
童修从兜里面将从柳树村小河里拿来的冰块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你明明是个例外。”
林泽挠挠头,并不懂秦和宜他们三个究竟在说什么。
“他是林泽,孟总不知道有没有印象,是M.J.签下来一个大学生演唱组合的领唱。”
孟江摸着下巴端详林泽,“是嘛。”傻乎乎的,他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有机会见见你们组合其他人。”
“林泽,这是你老板,M.J.公司的老总,可以先拍拍马屁,哈哈。”童修给林泽出着歪点子。
林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孟江,喜欢嗑瓜子的男人竟然是M.J.公司的老总,如果要走后门是不是要送瓜子礼盒啊。
“我和小童看三个半不见了,就直接往山dòng深处找,山dòng内有古怪的香味儿,不知不觉就来了这边。”这回秦和宜把林泽算了上去。“孟总你是怎么来的?”
“我最近晚上都会过来一段时间,帮着老朋友解决一些事qíng。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边的人都长着触角,称自己为南柯国的人。他们抓的jian细是没有触角的huáng粱国人,huáng粱国头上没有长触角,背后却长了翅膀,跟我来的这几个就是huáng粱国人,他们的翅膀根据每个人的生长周期不一样,有半年的时间会脱落,就很容易混到南柯国来。”孟江的手指按在一片瓜子壳上,讲着自己为何来到南柯、huáng粱,还和huáng粱国的人在一起。“说来话长,全都说完的话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总之我早年游历的时候误入须弥小世界,按照这边的计算方式那还是一千多年前,要是按照我们的方式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那时候huáng粱和南柯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名叫南梁国,地行人类和飞行人类和平共处,但后来一些原因两个种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就按照各自的种族特xing分裂成了两个国家……”
“我的好友是南梁国最后一位帝王,他死后血脉流离四散,他在位时南梁国的矛盾已经刻不容缓,他玩笑着让我照顾他的孩子,我答应了。可惜一别,竟然是死别,既然答应了要照顾他的孩子,我当然是要遵守承诺,最近过来就是寻找他的后人血脉的。”
“来到这儿,是确定那位帝王的血脉后人在这儿?”
“对。”孟江看着秦和宜和童修,突然笑了,“看到你们两个,我突然觉得好运气来了,说不定可以在驿站里就可以找到人。”
“那我们的运气你还真能够借。”秦和宜神秘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
未等孟江想明白,秦和宜突然拿起了童修放在桌面上的冰块,拳头大的坚硬似铁的冰块他轻轻一捏就裂成了三块,手上一扔就从结界中飞出去落在了林泽师兄他们三个怀里面。
那三人猛然看到落在怀里面的冰块还诧异地抬头看向屋顶,上面没有dòng啊,怎么就有冰块掉到怀里面。林泽师兄握着冰块准备扔掉,神qíng却突然一变,盯着冰块仔细确认之后凑到教授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教授这才从寒冷造成的迟钝当中反应了过来,拿起了冰块表qíng都变了,面色古怪地对着向导张大叔说了几句,向导大叔显然是早就发现了,抓着冰块手舞足蹈地想要说话,却碍于场合只能够在教授的耳语中拼命点头。
三个人得到取暖的宝贝,为了不引人注目悄悄地往角落里又缩了一下,靠在一起闭目养神起来。
秦和宜收回了目光,“等其他人都休息了,我们就带着人离开。孟总,离开须弥小世界的方法是什么?”
“你们来了多久了?”孟江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午后到现在,一天都不到。”
“时间不长啊,外面也就一个小时左右而已,回去后也是要倒时差的,哈哈。”孟江开了个自认为很好玩的笑话,但是在座的其他三个人冷漠脸,谁都没有笑。孟江耸肩,“好吧,你们真是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那发现了这儿有啥特殊的吗?”
“水。”秦和宜一针见血地说道。
孟江挑眉,“看来在这儿的短短几个小时,你们知道的也挺多的嘛。倒也是,刚才扔出去的冰块就有不同。须弥小世界产生的方式多种多样,各有不同,有可能是单一诱因造成的,也许是有着很复杂的原因,写成论文可以有好几千页,就不具体说了,我不是来给你们上课的。南梁国形成的原因据说是一棵长在水中的树,他们的神话传说中就有相关的故事,生活在树上的人长出了翅膀,可以飞翔;生活在树下的人长出了触角,能够更好的在水面上保持平衡。你们差不多也应该猜到了,离开这边的方式就是水,村里面有必须去打水的小河、城镇里有取水的水井,找到一个合适的直接跳进去,一直游就可以到我们那儿了。”
“就这样?!”童修觉得不可思议。
“是不是很简单啊,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尝试的,像是这种普通人。”指着林泽,孟江说道:“不可能往水下游一百多米,水压、氧气、温度等等稍微一样不能够适应,就只能够嗝屁了。所以普通人来到这儿,就准备活一辈子吧,就当穿越到别的地方了。”
林泽吓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我、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所有亲人都等着我回家呢,我不能够穿越。不是主角命,也不想给主角当垫脚石,成为pào灰。”
“放心啦,小伙子。”孟江难得好心地安慰林泽,“有秦和宜他们在,你们还是能够出去的啦。或者别出去了,跟我在这儿建功立业,我让你有从龙之功。”
林泽把脑袋摇成了拨làng鼓,“不,不要,我要回家。”
“可惜了。”孟江摊手,“我一个人在这儿还挺寂寞的,可以陪陪我的呀。”
“呵呵。”林泽gāngān地笑了两声。
正好驿站老婆的面条做好了,大大的粗陶碗内装着粗面条,老驿丞端着三碗面条,后面跟着个小孩儿端着两碗。粗面条上分别盖着一个荷包蛋、几片ròu和在冬天难能可贵的几片绿色蔬菜叶子,面汤里头还浇上了一勺卤ròu的汤汁。虽然粗糙,却也是冬日寒夜中不错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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