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泽带着同辈的师兄弟站至阵中,尽数行了大礼,震声道:“晚辈皆可作证。”
诸位仙首面面相觑,都用十分难办的表情看向泰华老祖。
泰华老祖不辨喜怒,只道:“你们如何确信?”
燕子安道:“如您所见,浅川今日才被唤醒魔族血脉,在此之前,就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身世来历。”
泰华老祖沉沉地注视着燕子安:“他不知,你知否?”
燕子安浑身一颤,掀起衣袍,径直跪在泰华老祖身前:“晚辈知瞒不报,罪不可赦。”
陆浅川隔着重重人影见到师父陡然下跪的身体,瞳孔骤缩,额上的冷汗流至眉骨,殷红的梅花宛若沾了露水,更加艳丽无匹。
韶疏忽而闪身至燕子安身前,拱手道:“泰华老祖,我的外甥养在万灵宗多年,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燕宗主二十余年的教养之恩。”
“可我说句公道话,依照燕宗主的言传身教,若非逢此变故,浅川他只会成为修真界下一代弟子的为人楷模,这本该是于你我都极为有利的事。”
“我虽被人篡了位,可到底是魔族举族共认的魔界之君,此事便卖我一个面子,让我将自己的外甥带回去,继续教养,也还一直以来苦心教导魔界储君成才的燕宗主一分清净。”
他说得客气,可没人怀疑,只要在场众人中有人说一个“不”字,这位以刚毅果决闻名遐迩的魔君会毫不迟疑地大闹一场。
连同泰华老祖在内,在场的修士都陷入了无尽沉默。
沈清泽跪在一众弟子最前方,忽然在沉默中有所感应,转头看向了站在大殿最里面,一直没有出声的莫沉渊。
他不仅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动作。
明明陆浅川已快被伏魔锁的束缚压得站不住,他却一点上前来扶的意思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
转头看莫沉渊的不止沈清泽,还有被长辈们层层围住的陆浅川。
他只能透过重重身躯的缝隙,看到莫沉渊墨黑色的衣袍。他的双眼早因伏魔锁的威压而变得一片模糊,全然看不见莫沉渊的表情。
明明身上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他麻木到感受不到伏魔锁烙在身上而形成的痛苦,心脏却因为莫沉渊的这副表现,倏然揪起——
不是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心痛,而是在他平静表面下,感受到了快要抑制不住的滔天杀意。
他不敢来碰自己。
哪怕轻轻一个动作,只要他靠近被伏魔锁捆绑而动弹不得的自己,那阵被强行压下的杀意就会在一个小火苗的引发下,迸发出滔天血光。
陆浅川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的灵力和魔力都被封印住,他甚至不能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夸奖一下莫沉渊。
在莫沉渊看不见的人墙后,他悄悄冲莫沉渊眨了眨眼。
半晌沉默后,泰华老祖注视着前代魔君,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悲悯:“如魔君所言,如果此子确乎未做出任何叛离修真界的事,我们绝对不会强行施刑于他。”
“只是,其中真伪也需要审问过后方能知晓,老朽不才,一切都需天水楼审问过后,方可定夺。”
阵阵抽气声响起,万灵宗许多弟子已经白了脸色。
天水楼不归任何宗门管辖,凌水而建,是修真界关押罪大恶极犯人的场所,也司审讯,但审讯方式无一不是残酷无比。千百年间,进入天水楼的修士少有再出来的,即便出来,也都被审得只剩下一口气。
方士诺忽然向前膝行了两步,叩首道:“老祖在上,弟子言灵宫门下,修行读心之术,弟子可以生命作保,大师兄绝无任何离经叛道之举,恳请老祖收回此言。”
修真界中,精通御魂读心的宗门渐渐没落,当下几乎只剩万灵宗言灵宫这一支,除已故的华文岳外,此道皆以他这几位弟子称奇。
方士诺如此立誓,一些心肠良善的仙首都有些动摇。
他们齐齐向泰华老祖求情道:“这位小兄弟如此言说,浅川公子又年纪轻轻,不如还是免了天水楼的刑罚,只由几宗联合审讯一番便好。”
求情的人不少,泰华老祖终归也不是铁石心肠,几乎要被他们说动,正欲松口时,忽然一声虎啸,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柳青葵一袭红衣似火,眉间的火焰印记几乎要灼伤自己,他坐在白虎之上,自半空疾速而来,遥遥喊道:“师兄,快握住我的手!”
众人大惊,有人眼尖认出他这身红衣来,惊讶道:“这不就是齐宫主的那个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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