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别人怕,昌郡王却不怕。再老,再有积威,也不过是个太监,没人撑腰的太监,跟一条狗没什么区别。除了父皇母妃近身伺候的太监,他给点面子,别的,想吓住他?
昌郡王当即冷笑一声:“你这老狗才放肆,怎么,连我都不识得么?”
老太监看了他一眼:“咱家追随两代先帝,见过漠北狼烟,见过遗国贵族,杀过人,喝过狼血,战过恶匪,您几位是谁,咱家还真不知道。怎么,不敬宇文皇后,不遵圣上亲命,带这么多人上门,是又想逼宫还是造反?”
逼宫……造反……
杨家江山怎么来的,宇文帝交托社稷于已逝先帝,是真的信任袍泽兄弟,还是内里有什么机锋,时间已远,不好再谈,但圣上宗室,杨家众人最讨厌的几个字眼,就是逼宫造反谋朝篡位。
昌郡王脸一黑,指着老太监鼻子大骂:“你眼瞎了!没看到我身上衣服么!”
老太监眸色平直:“……哦,你家有钱,所以呢?就敢羞辱当今圣上了?”
昌郡王一脸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方才明白,之前换了衣服,为了暖和舒适,并没有穿戴皇子规制的衣服。
还是平郡王站出来,解了他的围:“这位公公,我二人是当今圣上第二第二四子,称号平,昌,今日过来,乃是意外经过,想看看太子殿下。”
老太监看清平郡王身上皇子规制衣服,又慢腾腾过来验了宫牌,这才肃然行礼磕头:“老奴史福,见过两位皇子。老奴年势已高,老眼昏花,又久不在宫中,未能认出二位皇子,在此认罪请罚,请郡王赏杖责!”
昌郡王得意了:“你有自知之明,很好,来人,给我打!”
平郡王却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打不得。”
昌郡王怒,一条老狗,如何打不得!
平郡王叹了口气,低声提醒:“他说他叫史福。”
史福?管他什么福,被他昌郡王打死,就是福气!
昌郡王正要继续,几片雪落在脑门,凉凉一激,他瞬间想起了一些久远之事。
的确有个叫史福的太监,经历极为传奇,跟着宇文先帝打过仗,同他们爷爷杨蒙交情也很好,有一块宇文先帝的御赐金牌,还被杨蒙封了虚爵。因宇文帝与杨蒙交托江山乃和平度过,遂宇文帝的金牌,整个杨家,大安朝都是要认的。此太监有战功,是两朝交接见证人,有宇文帝赐的金牌,有杨蒙赐的虚爵,还真是……不能随便治。没见皇上讨厌他,都不能杀了打了,只能这么着让他伺候没用的太子,一辈子回不了宫翻不了身么?
若在宫里,这些头衔都不是事,想栽赃嫁祸搞个人不算什么大问题,但现在是在外面,就因为人家老眼昏花,没第一时间认出人,他就当着这么多人面,把人打死……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父皇也不会饶了他。
昌郡王愤愤瞪了史福一眼:“不知者不罪,本皇子气量大,不与你一般计较!”
平郡王叹了口气。他才不想提醒昌郡王,昌郡王越闯祸越好,越闯祸,才能越衬托他出色,可临行前越王和田贵妃给予的压力……他不能不管。
“皇子不怪,是皇子气度,然奴下犯错,怎能不罚?老奴请杖责!”史福跪在地上,态度坚决。
昌郡王更怒,这还讹上了?别是拖时间吧……
他冷笑一声:“你可将功补过,起来,带我们去见太子!”
“老奴不敢!”史福虽老,跪姿却笔直,直挺挺跪在雪地里,身体没一丝摇晃,目光厉厉有光,“老奴有错,当罚杖责,然太子幽居,圣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探看,规矩是规矩,责罚是责罚,岂能混为一谈!”
昌郡王咬牙:“我是‘任何人’么?我是太子的亲弟弟!即过门口,怎能不请见探望?你想让别人议我不懂孝悌么!”
“老奴是个下人,不懂外面那些事,只知听主子吩咐,皇上有命,非携金牌者不得入内,四皇子若坚持,请拿金牌出来与老奴验证,否则,老奴宁血溅三尺,不敢有违皇命!”史福梗着脖子,就是不同意。
四下十分安静,仿佛陷入僵局。
昌郡王却一点也不尴尬。他的情绪转换点一直跟一般人不一样,刚刚气的要翻天,这时候,却突然静下来了。他觉得史福表现有问题。
好像……没有很害怕?
正常人遇到这样情况,只怕早吓死了,不知如何是好,史福怎么就不怕?
不过宫里老太监,经事良多,心中有成算,倒也有可能让人看不出情绪,可这么缠着求打,算怎么回事?没人想死,活到这把年纪的老人更不会想死,这么磨着,是拖时间,还是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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