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希如被闪电击中了脊背。他僵僵地转过身,如一只推不动的石磨盘。
狰狞的神色如病菌般迅速埋没他的金发碧眼。他五官扭曲,好象一只被激怒的豺狼,“不要提这个名字!”他恶狠狠地说。
“开个玩笑嘛……”尤利乌斯滑腻的眼珠转动两圈,赔着笑说。
他用脚尖指了指殿门里面,露出一个放|荡的笑容,“要不要进来共同享乐?我最近新买了一些年轻的男孩,有的甚至还会吹长笛和编绳子……”
“我对阉奴不感兴趣。”门希背对他说。
他即刻就抬脚离开了,脚步锋利得很做作,象套着一只紧缚的硬壳。
……
身陷疟疾的尼禄每天都发高烧。
他身上的腻汗不退,好象全身每一处都结上一层薄薄的痂皮。
奴隶手捧汤碗走进病床,搅拌几下熬煮得泛黑的甘草水。这种药草水具有退烧的作用。
尼禄在如坠冰窟的寒症发作后,就要遭受炙烤般的热,好象从一间地狱走进另一间地狱。
他烧得意识模糊,脑袋里好象卡进一只筛子,筛出一滩碎碎的、游动的东西。
罗德坐在灯烛旁,戴着那双露半指的黑手套,微红的暖光如绒毛般拨动在他的面庞。
他把着一只尖锐的铁锥,在厝石上反复打磨,直到磨去所有锈迹。
罗马人相信,发烧是血液里的毒素所致。因此,他们通过刺破皮肉放血的方法来退烧。
红烛光如蜜丝般拉伸在空气里,被罗德刻意压低的打磨声犹如夜虫鸣叫。
罗德幽邃的黑眸倒映出锥尖的光点。他伸出一根指头,抵在锥尖,指肚瞬间被戳出一颗血珠。
他不在意地甩去血点,将尖锥横置在烛火上炙烤,来到尼禄床边。
尼禄如冬眠般蜷着,黯淡的银发象被风干的象牙,已经没有了意气风发。
罗德掀开他的被子。尼禄被冷意惊动,缩成一颗散发浓烈甘草味的球。
“我冷……”他不舒服地蹬两下腿,慢腾腾地扭动起来。他的咽喉里有几声呜咽隐动,锁骨消瘦得宛如细杆。
“快醒吧!”罗德说,“您该上药了。”
尼禄悠悠地睁开眼,这一瞬间的眼瞳如一潭清水;等到他恢复意识,这双金眸便溜进一些兽眼般的深重颜色。
罗德拽动他的衬衣,露出一片苍白的肚皮。他的肚脐象一颗黑纽扣般嵌进瘦削的腰腹。
初醒的尼禄毫无防备。他猛地捂着腰腹,把通红的脸转到令人惊讶的程度。
“别这样……罗德……”他的嗓音略带沙哑。
“别误会。”罗德捏起一片丁香,贴在他的肚脐上,“我只是在帮您放退烧的药草。”
敏感的尼禄如被刺痛般抖一下。
丁香的湿凉象狡猾的螽虫,一点点钻进他的皮肉,再无声地啃咬进他的四肢百骸。那里太凉,以至于烫人了。
尼禄眼神迷离,极靠近本能之处被罗德拂过。这时,罗德如山泉般的清冽味与丁香的鲜烈芳香交融了,这是一种令人遐想的气味。
他的喉头吞咽一下。
罗德给他盖好被子,如疾光一样去返,取来炙烤得发烫的尖锥。
“把手给我。”罗德坐到床边,黑色的身影有如一座遮天蔽日的山峰。
他盯着尼禄,如水雾般氤氲的烛光使他有一点阴柔。他端丽的眼睛宛如宝石。
尼禄主动撸起袖子,显出一小截小臂,“你来吧……”他表现得很乖巧。
他的肌肤相当白皙,象一层半透明的白色冰层,淡紫色的血管被冻结在下面,十分细弱。
罗德抓过尼禄的手,戴着的皮手套硬实而硌人,露出的半截手指性感又禁|欲,近乎要象烙铁一样烙揉进尼禄的皮肉。
尼禄怔神。他枯瘦的手宛如狡兔般,倏地就摸上罗德握着尖锥的手。
罗德眼锋一抬,利刃般的目光扫进尼禄的双眼。
“怎么了?”罗德低声问。
尼禄没有说话。暗红的烛光跃动在他的眼底,象两颗血红的胞胎在蠢动。
他紧握罗德的手,往自己的小臂上猛地一扎,动作快如闪影。
这一幕与前世极相似。罗德神色微滞,一串温热的血点飞溅到他的脸上。
他骤然捏紧尼禄的手,呼吸急迫了一瞬。
“以后别这么做。”罗德用盘子接住涌出的血,紧绷地说。
尼禄那宛如枯蛾之翼的嘴唇一个卷翘,刻印出一闪而过的微笑。
他微笑得极为寂静,象流云消逝于另一朵流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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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