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看向他柔软的红唇,轻声问道:“那最后一个呢?”
“那个以后再定。”罗德悠然地说,幽暗的黑瞳中闪有游荡的光芒,十分随意而率性的样子,“现在一时半会还想不出来。”
尼禄懂事地闭上嘴。他不想再催促罗德。
两人依偎着走回家宅。最终,还是罗德吃掉了盒里最后一块龙虾肉。
……
第二天一大清早,当黯沉的太阳与月亮同时悬浮于鱼肚白的天幕,尼禄就从家宅出发了。
他带着他坚韧的羊皮皮甲、镀铜柄的刀剑和未经磨损的新盾牌。
当然还带着他的罗德。
路途遥远,两人同坐一只马车。
皇帝的马车走在他们前面。
克劳狄乌斯一脸憋屈,象一只被夹断腿的老鼠一样缩在车角。他的脸颊和眼眶上都出现了淤青,青红的肿胀之处疼痛得微微颤动,好象底下鼓囊着脓液。
他用圆溜溜的指尖碰了碰高肿的伤处,从细弱的短脖子里发出“哎哟”的呻|吟。
黄金王冠在他油光的秃顶上歪斜地戴着,克劳狄乌斯宛如豌豆的小眼睛里放射出一点仇恨的目光。
——麦瑟琳娜气不过尼禄同去参战的事实,而对窝囊的丈夫宣泄怒火,一气之下竟然把花瓶砸到他的脸上。
罗德粗暴地撕开一只橙子。他的动作太过于没有耐心,橙红的果肉粒也被连皮撕了下来。
他递给尼禄一半,橙汁流了他一手,嗒嗒地滴下来。
尼禄怔了怔,有些迟疑地伸手。纤密的眼睫投下一片抖动的黛色,他拿橙子的动作也迟滞一下。
罗德干脆收回手,让尼禄抓了个空。
他象吃香蕉一样慢腾腾地吃橙子,无视尼禄的不自然,“不想吃就算了。”
“并不是。”尼禄连忙解释,“我只吃过切成块儿、装在盘子里的水果,从来没这么直接吃过……”
罗德沉默地吃完橙子,手指蘸满淋漓的果汁。他将嘴唇凑近手指,飞快地吮吸干净,发出极其细微的水声,好象某种引人遐想的、卑劣的暗示。
尼禄能看见隐露的、与他的双唇同样艳红的舌尖,在他浓黑至极的黑发间若隐若现。尼禄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罗德擦干净手,姿势不羁地躺靠着。透过紫红的丝布帘射进来的阳光十分温和,他刚强如铁的面孔好象消熔一样,有一点柔和的妩媚。
“我问了车夫,高卢很远,我们有十多天的时间要耗在这颠簸得头晕的路上!”罗德倚着他的冷剑说道。
“我可以忍的。”尼禄平静地说,那双深不可测的棕色眼眸,居然能发出纯净无染的眼光。
罗德半眯起眼睛,给人一种慵懒的错觉,其实他只不过是在表达出兴致罢了。
“我在很久以前去过高卢……”他一边回忆一边说,语气沉重得仿佛宛如饱经风霜,“高卢的空气,浑浊得象是用灰土做的。”
罗德隐现的锁骨如船锚一样绷直。死而复活的他,曾因疾风骤雨而抛弃沉船,最终在昏迷中被海浪推到那片蛮族的土地。
“你来过高卢?”尼禄惊异道,“可是你的履历里没有这个地方……”
罗德平淡地扫他一眼,稍作停顿,搪塞道:“我行军时经过这里。”
尼禄看着他,眼眸熠熠闪光,好象有浮动的碎金箔在里面飘荡。他沉思片刻,神色有些隐晦不明,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从没来过这儿,但我知道高卢省的总督。”尼禄说,“他是个功高震主的将军,就连日耳曼尼亚和埃及的总督都很尊敬他,他在蛮族的行省里呼风唤雨。”
他睫毛微垂,一丝深重晕开在他帅气的眉眼。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薄如冷刃,于是连说出口的话都有点危险的意味:“要知道,高卢人和日耳曼人的作战能力是最强的。他几乎握住了罗马的命脉……”
罗德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靴子的绑带交叉缠绕在他利落的脚踝。
他随意地笑道:“那他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将军,眼睛只去看刀戈,从不看王座。”
“是的。”尼禄点头,“听说他是卡里古拉的朋友,跟他一起长大,是他坚定的支持者。”
罗德沉沉地撇过脸,卡里古拉这个名字无疑勾起不舒服的回忆。他的侧颜很深刻,半掩在柔亮的鬓发里,如有料峭陡崖般的险峻。
他低声说:“你见过那个将军?”
“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尼禄回忆着说,“他是个鲁莽的家伙。当时我还很年幼,他以培养我的男子气概为理由,硬是逼着我吃掉一块带血的生牛肉。那头牛刚刚被杀,肉还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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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