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跟着下去,看到屋子里有一对仆人打扮的男女,男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女人抓着个水瓢,都死在了大瓮旁边。仙人看着他们,低声道:“愚夫愚妇!”
不用看她的脸,魏昭就认出了陆函波。
陆真人一挥手,大瓮上的盖子就飞了出去,无形之手提溜出一个瘦小的孩子,像只被拎着后颈的兔子,无力地蹬着腿。他脸上粘着灰,皮肤显出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唯有那一双眼睛,能看出日后的风华。
那是年幼的公良至。
他的眼珠乱转,猛地凝固在旁边的三具尸体身上,喉中爆发出一声哀鸣。陆真人皱了皱眉头,把他放下来,平板地说:“你命中该拜我为师,他们执意阻拦,才会遭此劫数。随我去吧。”
公良至半点没听,他一被放下就冲向那三具尸体,拼命地摇摇这个晃晃那个,嘴里胡乱叫着“阿爹”、“阿娘”,叫着“小喜”,一个都推不醒来,显然,死人是没办法推醒的。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最终抽空力气般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转向旁边的仙人。
“因为我?”他呆呆地说。
“你本无尘缘,命中克亲,唯有随我上山才能化解,可惜凡人执迷不悟,误了自己性命。”陆真人斩钉截铁道,在一片火光中,唯有她一身青衣不染尘埃,好一个出尘的仙人。她说:“天命如此。”
“鬼话!”魏昭厉声道,“半个字都别信!”
公良至眨着眼睛,仿佛哪一句都没听懂。陆真人已经用光了耐心,准备抓起他就走,却见男童一把抓住旁边的陶罐,在地上摔碎了。
这里本来就是伙房一类的地方,瓶瓶罐罐不少,陆真人只当这孩子在闹脾气,并不放在眼里。这就是为什么当“闹脾气的孩子”一把抓住一瓣碎片,将锋利的边缘用力向喉咙划去时,她没来得及拦住。
魏昭冲了上去,他的手掌拦在碎片和公良至的脖子之间,然而什么都没碰到。碎片穿过他的手,划过了男童的咽喉。
血液喷溅出来,孩子下意识捂住喉咙,又发狠似的把那个口子挖开了,这股狠劲能让手上沾过血的成年人胆寒。陆真人甩开了他的手,对那个巨大的豁口直皱眉头,而后冷哼一声,抓着公良至飞了出去。
她没飞出多远,因为公良至没气了。
陆真人把公良至放到地上,手掌一翻,拿出一套金针。她另一只手拿出各种法宝与材料,撕掉了男童破破烂烂的衣服,一道真气封住他豁开的咽喉,几枚金针刺入要穴。
陆函波这是要救公良至的命吗?是,也不是。金针蘸着各式材料,开始在他背上翻飞,一道道禁制被打入男童体内。陆真人哪里是在救人,她是在锁住生机,就地炼器。
陆掌门精通炼器,何况是炼制她盼了许多年、准备了许多年的法宝捕龙印呢?真龙血脉已经六岁,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经脉奇特适合炼制捕龙印的另一位材料,还刚刚好和龙脉同岁,这可不就是天命所归,要让她功德圆满嘛。
魏昭深深觉得,一口斩首太便宜陆函波了。
他看着陆函波打完一道道禁制,密密麻麻的纹路渗入公良至体内,代替血脉贯通上下。断了气的男童又开始呼吸,方才将散未散的神魂与新炼成的捕龙印相结合,天造地设,融合得十分漂亮。一切完成,陆真人甚至等不及把他带回去,就地激发了捕龙印的中枢。
这件未完成的法宝发动起来,陆函波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孩童,眸子倒影着远方还未燃尽的火光,像头对着腐肉吐出舌头的豺狼。男童的睫毛一颤,睁开了,露出眼皮下空洞的双眼。
魏昭的指甲掐进了手心,而陆真人大笑。
可真是天才的假想,非要有良才美玉、炼器大师和大气运加身才能炼出此等杰作。从此公良至是能修炼的器灵,是能兼任器灵的修士,无论是隐蔽性还是实用性上全都让人赞叹。他死而复生……
或许那个凡人孩童,还是死了。
魏昭想,他们还真是难兄难弟,一样都不是人。难怪他们说公良至适合修无情道,恐怕他能修炼有情道才是个奇迹吧。
如此一来,许多被忽略的问题都有了解答,包括公良曦如何诞生。公良至的皮囊是捕龙印,神魂是器灵,当初玄冰渊送他出去,相当于把龙珠和一部分生机投入了炼器炉——也亏得当初还在化龙途中,生发之气算不得龙气,否则直接把魏昭吸入,炼成完整版捕龙印,陆真人做梦都要笑醒。
一炉龙珠和生机,在器灵无意识的主持下,炼出了公良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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