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风沙,经年不减,长河落日,雁鸣孤绝。
军帐之内,两条伟岸身影在沉默中对峙。
“你真能下定决心对付你的族人?”帝王语气轻佻,似有故意惹怒对方之意。
“哼!这话该是我问的才对,”沐丹鹤气势不减,也并没有轻易被对方惹怒,只是心中不快,不吐不行,“事成之后,你能答应我的条件?”
“可以,朕还可以让你再追加一个条件。”帝王眼中丝毫没有算计,只是这般的大方,还是让丹鹤心有余悸,对方的能耐丹鹤也不是没见识过,身为帝王,身为一代枭雄,殷无遥的眼光很远,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沐丹鹤也不客气,从案上取走一封机密书信后,阔步迈出军帐,掀开帘幕的一刻,回头对帝王说,“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在事成之前,谁也不可以动执废,这是我第一个条件。”
“当然。”帝王客客气气地回应了一句,只听一声爆响,军帐周围的草木石块皆被杀气震碎,无形的杀气似杀人夺命的利刃,刀锋划过帐篷,却能安然无恙,只余帐篷外一地哀鸿。
兵卫皆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沐丹鹤扬长而去。
为首的侍卫长待杀气平息,对部下们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兵卫们个个都抽出了兵器,“追!”
帐篷里头却传出帝王沉稳浑厚的声音,“让他离开……影三那边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侍卫长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恭敬地捧在手中,“一刻钟前影三大人将此物传回,着臣呈上。”
“进来吧。”
殷无遥叹了口气。
求而不得,失而复得,患得患失,终于到了手中,一切太过繁难,也太过艰辛。
然而真到要面对的时候,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最终一拖再拖,难以决定。
边塞的两旬日子,眨眼即过,对沐家的计划也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计划展开,即便对方已经察觉,奋起反抗,也终究是寡不敌众,内忧外患。
内部有沐丹鹤的分裂,于外戎篱的支援迟迟未到,分散的势力难以聚集,在殷无遥的各个击破之下,更是毫无凝聚之力,呈一盘散沙,只待再过些时日消耗尽其所有力量,一网打尽。
沐家已经不成威胁,拔天寨也释出诚意,宫里尚未掀起任何波澜,唯有心心念念的那一方,还是无法放下。
一轮孤月无处话凄凉。
徐彦轻声唤了好几遍“王爷”,却没有往日即使只是轻微动作的回应,那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背对着帘幕,不知是什么表情。
手中托盘里的饭菜早已冷透,王爷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说是在思考,却连呼吸都难以察觉,若不是空气里尚有一丝人的气息,徐彦只怕是要掀开帘子大胆去探王爷的鼻息。
只是那一丝的气息究竟存在,即使心中愿望再如何强烈,也不能违背身为属下的职责和承诺,一方帘幕,隔了七年,七年,他再没见过王爷的容颜。
门外的侍女忐忐忑忑地在外徘徊,想一探却终是不敢通报,守候在三重塔外已经超过两个时辰,还不见管家端了托盘回来,她并不是伺候王爷饮食的丫鬟,只是王爷有事问她才临时将她调过来,除了为王爷端来晚膳,并没有别的事情吩咐她做。
桃红也不是新来的侍女了,在王府里也做了两三年,知道性格脾气古怪的管家在王府是一手遮天,又难以应付,想着想着,自然忐忑不安而走了神,没留意已经踏出三重塔的徐彦正眯起一双鹰隼般的眼危险地打量起自己来。
感觉到一瞬间浸入骨髓的凉意,桃红猛地抬头,便看见神色不悦的管家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心下更是紧张,紧紧拽住衣裙的边角,低下头,咬着下唇。
“桃红,”徐彦缓缓叫出少女的名字,语调冰冷而僵硬,“这几天,你观察得如何?”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桃红不敢抬眼看徐彦,王府管家无形中造成的压力似有千斤重,心头一块石头压下来,喉咙也感觉干涩,在那双犀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回……回总管大人……这、这两天、偏院的客人一直高烧不退,不似有假……”桃红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双腿发软,差点要站不稳了。
徐彦听后,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对桃红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她退下,手中托盘里的食物一分没动,回头又看看塔内帘幕后的人,第一次在属下面前轻叹了声,“不管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一定会护你不受一丝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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