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对实际年龄一千出头、人生经历七百多岁,年轻时还曾兼任过人文学院导师的阿德里安而言,却不是太大的问题。
他的问题,只在於该如何瞒天过海,在瑟雷尔眼皮底下布置好一切、却又不至於让对方发现任何端倪。
──虽然……就算知道了他的打算,那个孩子会不会在乎还是两说。
脑海中浮现的认知让阿德里安胸口不由一阵刺疼泛起;微微失了血色的双唇、亦伴随著勾起了一抹满载自嘲的笑意。
──他还在想什麽呢?
不论瑟雷尔在意也罢、庆幸也罢,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他所需要考虑的,就只有尽早将自己从这种泥沼一般的烂摊子里彻底拔出来而已。
思及此,少年心思已定。信手将那份招生说明扔回空间後,他已自提步出房,准备以谈心为由给兄长一些小小的暗示、也好为自己将来去洛瑞安就学的决定做个铺垫──
「阿德里安……」
可却在到达目的地前,为後头一道熟悉的嗓音出声唤住、阻止了前行的脚步。
少年的身影因而微微一僵。直到来人已提步走到他身後、甚至无声无息──但却依然瞒不过他耳目──地设了个隔音结界後,才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了身。
「伊莱。」
他轻轻开口,声调是毫无波澜的平淡,半点听不出往日那种无意识的亲腻和欢欣,「有什麽事情麽?」
刻意维持的距离、隐隐带著防备意味的态度……尽管是被一伤再伤之後不得不摆出的自我保护,可看在本就有些踌躇的银发剑圣眼里,却成了再明显不过的拒绝信号,让那双银瞳瞬间微微一缩;那只为了破冰而抬起了几分、原打算像以往一样摸摸少年头颅的掌,亦随之重回身侧,然後像是在竭力压抑些什麽一般地、一点一点收握成了拳。
「……对不起。」
沉默半晌之後,回避著那双同样过分平静的金眸,瑟雷尔沉沉开了口,音调微涩,俊美面容之上带著几分难辨的交杂地:
「虽然隔了好一段时间,但我欠你一个道歉,阿德里安──人跟人之间不论再怎麽亲近,都还是该尊重彼此、保有适当的距离……可那一天,是我冲动逾矩、对你做了一个长辈所不该做的事……对不起。」
「你只是想要『教』我而已,不是吗?」
「……嗯。」
银发剑圣望著眼前少年的目光越发胶著苦涩,却怎麽也说不出自己那时存著的心思……其实早已逾越了「长辈」所应有的分际。
──打著教导的名义,他所做的,无非是仗著阿德里安不解世事的单纯去占对方的便宜罢了。
可他说不出口。
他不敢告诉阿德里安自己心底污秽的情思、不敢告诉阿德里安自己隐藏在「教导」之下的情难自禁,更不敢告诉对方……这些日子来他之所以一直刻意回避著独处,除了是担心那夜会对阿德里安留下什麽阴影,也是担心自己会受不住诱惑,再一次做出什麽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所以这满心的纠结,最终便只换做了一个带著隐瞒意味的低应,和因谎言而再次偏转开来的视线。
看著男人保持距离的回避,回想起那一夜一度在情欲中燃起、却又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的希冀,阿德里安最终垂下了长睫,敛下了满心的无奈与自嘲、轻声道:
「那天我只是不太……习惯,有些吓到了而已。伊莱不用道歉。」
「但──」
「我有事要找哥哥谈。有什麽问题晚点再说?」
「……好,你去吧。」
感觉到少年不欲将话题延续下去的坚决,瑟雷尔虽隐隐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却终究还是没有强留住对方的勇气,只能怔怔地看著少年在一个颔首示意後便自回过了身、一步一步地提足离己而去。
──而他,纵然比任何时候都想将那个单薄而纤细的身影紧紧拥住,却在道德感与罪恶感的牵绊下不得不选择了驻足,就这麽看著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十年的相伴与亲近对他而言美好的就像一场梦,却也如同梦一般,终于在那不知该说是美好还是痛苦的一夜后被彻底打了醒。
而阿德里安已经没有力气去追根究柢地探究那个本应该十分温馨的夜晚,究竟是怎么发展到那种境地了的。
事实上,他放弃探究的不只这些,还有徒弟逃避自己的原因,以及对方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分这一点。他只是忍耐着故作无事地像往常一样安然度日,心底却在成为「阿德里安法瑞恩」之后头一次有了彻底逃离一切的念头。
瑟雷尔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无非是仍有那么几分担心「阿德里安法瑞恩」的安危……但以他如今随时可以突破圣阶的实力,会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扮演只能让人捧着护着的金丝雀,却也不过是因为仍顾念着重生后的种种牵绊而已。若舍得放下这些,他实力只会恢复得更快,自也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困在那挣不得脱不开的网中,被那个孩子每一次的闪躲所刺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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