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岸真的是魔吗?”江裳背地里问孟井。
“是。”
“……若把落岸带到师尊面前,师尊他会不会……”
孟井反问道:“若不把他带到师尊面前,你又怎么知道,他对阎浮提无害?”
江裳道:“他是梳柔的丈夫,也是我们的师弟。”
孟井道:“你可还记得,上回在小义州,你喝醉了酒……”
江裳有些尴尬,道:“此事与我为他说话无关。”
孟井道:“你对他有意,师兄对他有,我也对他有……”
江裳似被此话所惊,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驳。
孟井道:“重华上下,对他有意者众,师尊察觉出不对,因此才让我来证实……”
江裳道:“难道这能证明什么吗?”
孟井道:“蛊惑人心者,必有所图。”他又道,“你扪心自问,他与师妹琴瑟和鸣时,心中可有半点酸意?”
江裳沉默。
他没有。
苗溪远为人向来洒脱,他知道,他也没有。
孟井道:“我修无情道,我也没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长成苍天大树!
若是他从未被阮落岸吸引,孟井尚还会顾念几分师兄弟的情意,但既已发现阮落岸的“能力”如此厉害,便连他们都不能免俗……万一阮落岸有异心,他又包庇了他,整个阎浮提都可能被他所害。
“……不论如何,都必须带他去见师尊!”
※
阮舟摇眯着眼睛,盯着江映离。
江映离开始还有几分回忆的样子,但是他神情却越发坚定起来,笃定地道:“师叔修的是无情道!我修戒杀剑意时,本也欲同他一般走无情道……只是映离境中屠戮了那般多的妖兽,我心难安……”他蹙眉闭目,“……为什么修戒杀剑意,却不戒杀?为什么修戒杀剑意,却还要造如此多的杀孽?我不明白……我不懂!师叔说,我是在愧疚。若我为自保而杀妖兽也会愧疚,那我就不适合修无情道……”
阮舟摇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江映离的记忆分明封印着,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记起过去了?
“……你父亲的事,他,他好像和我说过。我到茺州收你为徒,他是掌门,他首肯了的……”江映离仍闭着眼睛,道,“他说他对不起你的父亲,那时的他戒心太重,一心只怕放纵了你的父亲——他当时并未考虑过,你父亲若真想害阎浮提,根本不必费那番心思救那么多的人……”
“魔血……对,还有,魔血,他身上的魔血……你身上也有……”
阮舟摇忽然道:“师尊!你莫想了!!”
江映离脑子一痛,只觉得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阮舟摇连忙要去攥他手腕引灵力入他魂海。
江映离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睁开眼睛,道:“阮错?!”
阮舟摇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只盯着他的眼睛,半晌也不敢先开口说一个字!!
江映离道:“阮……阮……”
阮舟摇道:“师尊……”
江映离目光从迷茫到清明,道:“我师叔,绝不会因爱生恨!”
“……”
“……”
阮舟摇根本没心情和他辩驳,不敢再提旧事,拉着江映离,想要拽着他离开……
江映离察觉到阮舟摇焦虑的情绪,只是他早先的记忆不过一闪而过,莫名其妙,因此,他也根本没反应过来阮舟摇在忌惮些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北山寺的事。”
重华旧事,阮舟摇说了大半,只不过正题都还没说到,就已让江映离回想起了什么。
阮舟摇巴不得他全都忘干净,含糊着道:“北山寺……北山寺主持推荐的我父亲入重华,他当然有责任。”
江映离道:“就这样?”
阮舟摇道:“当年长安寺是国寺,于阎浮提于凡间声望都极高,正通大师让我父亲入重华,我父亲既然都能被害死,他自然也要被疑与妖魔勾结……”
江映离道:“那正通大师他……”
阮舟摇道:“经历此事,自然心冷。”他冷笑道,“阎浮提如此偏见,他作为方外之人,自然也看不下去!”
江映离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很恨阎浮提的人?”
阮舟摇道:“……其实也不是多恨。”他道,“我对我父亲没多大的印象,我有记忆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死了。”
江映离道:“但你似乎很恨。”
阮舟摇道:“我只是恨,历史总是重演,我也曾因魔血而被人歧视……”他道,“若是我父亲还在,也许我不会再步他的后尘!师尊,我是个凡人——我父亲是个凡人,我也是个凡人。我不知道他恨不恨,可是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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