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地望着这个才好了一星半点儿就开始动小心思的儿子,康熙只觉着一阵头疼——要保证这个孩子不生气倒是不难,可要叫他不cao心,实在是只有用麻沸散把他药翻这一个法子可用了。是药三分毒,麻沸散也未必就半点儿不好都没有,总也不能一日用得太多,可照着这臭小子没心没肺的不安分法儿,就算能管得住他不乱跑,又如何能管得住他不乱想呢?
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显然不知道自家皇阿玛几乎愁白了头发,不服气地继续顽qiáng抗争着:“战场有什么好玩儿的,犯蠢了才会去呢……儿子就像安安生生地待在大部队后头,不要征战沙场,要运筹帷幄之中!”
“朕看你像帷幄之中!安心养伤,不准再耗心思了,听着没有!”
眼见着这个孩子身上的活气儿一日比一日鲜明,原本的光华也渐渐回到了那一双清透的眸子里头,康熙对待他的态度却也总算不再如初醒时那般小心翼翼,渐渐恢复到了父子原本拌嘴互损的相处模式之下,顺手至极地照着他的脑袋斟酌着力道敲了下去。
……??
胤祺愕然地捂着脑袋,悲愤地看着翻脸就不是他了的自家皇阿玛,只觉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简直一点儿都不剩:“皇阿玛,儿子觉着您变了!您以前把儿子踹进织造府那个深坑里头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儿来着!”
“再叫唤,朕就直接把你的药换成七日醉!”
康熙没好气儿地瞥了一眼这个刚好一点儿就恨不得天上地下折腾的儿子,抬手用力地点了点他的眉心:“知道管着老祖宗什么饭后百步走,知道管着朕早歇息不熬夜,连太子胃疼你都恨不得押着他按时吃饭——合着你自个儿的身子就不是身子了?什么时候你能把cao心别人的心思分上半成在你自个儿身上,朕也就心满意足阿弥陀佛了。”
胤祺打了个哆嗦,终于在七日醉的威胁下乖乖地闭上了嘴——那可是比麻沸散还要可怕的蒙汗药,任谁灌下去都得人事不知的死死睡上七日,他若是真把自家皇阿玛的火气撩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到时候被捆起来灌药的还得是他自个儿。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不叫他管事儿么?等自家皇阿玛走了,他又不是不能再问贪láng一遍……
康熙又在屋里头待了一阵子,守着这个儿子老老实实喝了药,又耐着xing子哄着他要听话要给皇阿玛省心,直到看着这臭小子总算是乖乖点了头才终于放心,揉了揉他的脑袋便匆匆走了出去。胤祺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家皇阿玛来去匆匆的背影,一把扯住了正要开溜的贪láng:“贪láng,我觉得战局像是有点儿吃紧,要不皇阿玛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儿。”
“主子,您身子不好,就先别这么耗费心神了……”
就知道自个儿一定会被bī问的贪láng讷讷转身,yù哭无泪地低声应了一句,又小心地瞄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斟酌着缓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驼阵有些难对付——可也早晚能想出法子来的,您安心养伤……”
“驼阵是难对付,不过也有个蛮不讲理的法子。”
胤祺总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自动自觉地忽略了下头的那些个话,摸着下巴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道:“他有驼阵,咱就摆个疯牛阵。叫附近的牧民把能找到的牛都汇集过来,凑上几百头的就够,然后在它们身上披上油毡布,尾巴上绑上鞭pào,点着了对着驼阵撒出去——牛要带犄角的最好。骆驼虽然皮糙ròu厚,战力也极qiáng,却一向畏惧野牛群发疯起来的蛮不讲理。只要阵势一乱,立刻派jīng兵绕到后头冲散敌军的阵势,只要咬准了跟他们ròu搏,废了他们手里头的枪,剩下的也就好办了……”
贪láng听得愕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又忽然神色微僵,苦着脸低声道:“可是——主子,皇上要是知道了您刚应下好好歇着,转头就又跟着cao心,只怕……”
“你就不会说是你自己想的?要么就随便拉个人推出来,不提我也就是了。”
胤祺自个儿甩锅的事儿就一向没少做,如今教起贪láng学坏来,竟也是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战局要紧,管他你的我的呢——快去吧,我这儿动弹不了,也就能跟着动动脑子了。早就想东想西的养成了习惯,你要叫我什么都不想,心里头反倒空得难受……”
贪láng踌躇半晌,终于还是横下心点了点头,视死如归地朝着外头僵硬地迈开了步子。看着自家不过是撒个谎就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侍卫,胤祺却也是忍不住摇头失笑,始终藏在被子里不着痕迹按着右胁下的手终于略略松开,轻喘了两口气,微蹙了眉低低苦笑了一声。
——这麻沸散喝得多了,也就差不多不管事儿了。幸好眼下还只是隐痛,倒也不觉着有多难忍受,可要是再不让他跟着cao心点儿什么分散分散注意力,疼得久了,却也是实在有够难熬的……
——
被五阿哥命名的疯牛阵还没来得及大展神威,就叫康熙给无qíng地改成了火牛阵。也不知道佟国维打哪儿找来了近千头牛,噼里扑通地点着了往对面儿放过去,不要说那些个充当堡垒的骆驼,连藏身在骆驼后头的准格尔部洋枪兵都反应不及,被那些个或发疯或本能跟着乱闯的牛给冲得溃不成军。
——近千匹骆驼跟近千头牛在广阔的平原战场上纠缠不清,其间还掺杂着无数准噶尔部士兵的惨呼和闷哼声,场面十分激烈,也实在十分的难以描述,以至于探子只能一横心描了幅画给带了回来。
“……”胤祺心qíng复杂地看着那副颇具现代派艺术风格的抽象画,抬头看向同样一脸诡异的贪láng,抿了抿嘴才迟疑道:“所以……jīng兵呢?”
“场面太惨烈,jīng兵没敢冲上去,一直躲在边儿上看来着……”
贪láng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又指了指纸上的那一片纠缠在一块儿的圈圈叉叉:“主子您看,这圈儿是骆驼,叉是牛,小黑点儿是人……”
“然后他们疯狂的……咳,我明白了。”胤祺顺口应了半句,又忙轻咳一声整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接过了那一张纸,“所以——这回噶尔丹哪儿去了,又跑了?”
“噶尔丹在几个手下的掩护下仓皇逃窜,裕亲王跟大阿哥率军去追了,想来是能追上的。”
贪láng点了点头,心里头竟也觉着这一仗胜得实在是有些个儿戏:“咱的红衣大pào还没到呢,居然这就打完了……?”
“谁说就打完了——能叫疯牛阵冲垮的兵力才多少?狡兔三窟是先人玩儿烂了的把戏,若是我没猜错,他至少还有一队主力军,那才是咱们要啃的硬骨头……”
胤祺舒了口气,放松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他现在至少已有八成的把握,这个噶尔丹肯定不是和他一样穿越过来的。不说别的,这疯牛阵可是他前世那一部大火的《战神周培公》里的经典剧qíng,这个家伙居然都没看过,还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一定不是跟他一个时代的人!
第111章 真心
自打看着贪láng同手同脚地迈出去替自个儿传话,胤祺也就没指望着自己没好好歇着的事儿能瞒得住自家英明神武dòng若观火的皇阿玛——叫人庆幸的是,也不知是对他作弊来的军事才能有所认可,还是终于想明白了管天管地管不了脑补大戏的真理,康熙总算是不再拘着他不准cao心,偶尔也会跟他提上一提前线的战况,再不经意似的询问一二他的看法了。
噶尔丹再一次如打不死的小qiáng一般,顺利地逃脱了围剿,成功地与最后一支底牌会合,在科布多一带蛰伏了下来。康熙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一次将其彻底全歼,至少也要圆成了自家儿子跟索额图赌的那一车猪脑子,顺便也出一出自己心中积压的那一口恶气,故而始终称病不出,索xing就将銮驾停在了热河行宫里头,只等着噶尔丹按捺不住主动上钩。
——这一僵持不要紧,胤祺却是不得不被捆在chuáng上养了大半个月,也老老实实地喝了一肚子的苦药汤。京中的太医都被调过来了,连带着还有一车接一车的名贵药材,砸在胤祺身上的药方子连起来都能围着行宫绕上大半圈,叫外头不明所以的人看来,竟当真是一副万岁爷病体沉疴的模样。
胤祺伤在脏腑,好伤不好养,qíng形也是又反复了几次才总算稳定了下来。他一向心宽,也少有当真在意自个儿的时候,可每回临睡前朦胧间仿佛瞅见自家皇阿玛自责歉疚的目光,都老是叫他觉着心里头隐隐的发虚,终于趁着康熙不在的时候一把扯住了贪láng,直截了当地认真道:“贪láng,你实话跟我说——我是不是又落下什么新的毛病了?”
贪láng神色微怔,目光下意识躲闪了一瞬,心虚地低下头轻声道:“主子不要多想,只要好好养着——”
“我没多想,这世上已经没有比史书上记着五阿哥是叫石头给砸死的更叫我害怕的事儿了……”
胤祺神色郑重地摇了摇头,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胸口,神色依然带了隐隐的心有余悸——得亏这一回没事儿,这要是万一死了又穿回现代去,找本儿史书翻出来一看,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五阿哥胤祺殁于大石,他一定会羞得再一头撞死过去。
见着自家侍卫仿佛仍有些迟疑犹豫的神qíng,胤祺心里头愈发觉着这一回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儿,又赶忙趁机添了一把火儿:“你放心说,我只要能活着就行,旁的都没什么要求——我就是见着皇阿玛老忧心忡忡的,觉着不放心,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劝……”
听着自家主子仿佛当真没有半点儿介怀的语气,贪láng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抵不过那一双眼睛,认命地深深埋下头低声道:“主子伤了肝脏,怕纵然痊愈了也要留隐患。故而今后不能动气,不能积郁,不能饮酒……又,又及肝肾相连,肾jīng有损,故而——故而或于chuáng笫之事……”
“chuáng笫?!你说的chuáng笫,是我想的那个chuáng笫吗……”
胤祺没想到自个儿问个病qíng都能问出这么限制级的答案来,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面色诡异地指了指自个儿身下的卧榻。按着这qíng形他最多就是个外伤导致的肝破裂罢了,就算愈合了以后肝功是要受损,那也不至于就影响到了那种地方吧——照这个说法儿,后世那乙肝岂不得算是男同胞们的绝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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