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地,匣中盛了一块绣帕,因有玉匣相护,几乎保存得完好。帕子上的绣纹有些眼熟,似是长公主旧物。
他帕子取出后翻来覆去地看,上头没有一个字。思索片刻之后,他再往棺内看去,只见角落里还散落着几枚烟球,云曦灵机一动想起李诚善用烟球,便叫阿泽承浩都捂住口鼻,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取了一枚烟球出来烧着,把帕子凑到了白烟上。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在烟熏火燎中逐渐显了形。那清秀的字迹云曦认得,正是长公主亲笔。
玉匣既刻着他的名,里头东西应就是留给他的,包括这块绣帕,大约李诚认为他终有一日会开启这具棺木,才将玉匣放了进去。
只是长公主的帕子,怎会到了李诚手中?
一想到这极有可能是长公主通过李诚给他留信,云曦的手便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穆承浩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想凑上来看一眼,被穆承泽拧着脖子将脑袋拨了回去。穆承泽自己挺直了后背,宛若一块坚实的盾牌,护在他面前。
云曦默念着帕子上的字,慢慢拼凑起一段关于长公主的过往。
宸武十二年冬,大楚败于南诏,一月后荣安长公主奉旨和亲,嫁与南诏太子李瑞为正妃。
皇家公主们对于自己的婚事再清醒不过,她们终有一日要告别皇宫,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院的命运。哪怕她们读再多的诗书,才华满腹,拥有比皇子还出色的智慧,也终究避不开那一片大红。
敬王不舍得荣安和亲远嫁,但他一个人的反对动摇不了皇帝的决心,荣安还要反过来安慰敬王,反正早晚都得嫁人,对方不是李瑞也会是别人,若她的婚事能平息战乱,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就她自己而言,她是抱养来的公主,和亲在所难免,只是从一个皇家嫁入另一个皇家,远比嫁给普通人要复杂得多。
身为长公主,她很清楚皇帝的打算,李瑞乃南诏太子,以后十有八九将登上帝位,正好他的正妃去世多年,只留下一双女儿。她若去做了正妃,诞下嫡子必将前途无量。穆子越一刻都未停止对南诏的肖想,既然打不过南诏,就让南诏皇室混入大楚皇族的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不战而屈人之兵。
穆子越有穆子越的野心,难道李瑞就没有,仅仅出于对她的爱慕才答应和亲的吗?当然不是。除去和亲,大楚还许下了对南诏、对李瑞诸多有利的好处,李瑞在国内是主和派,也想借大楚巩固自己的势力,坐稳太子之位,且迎娶大楚尊贵的长公主,又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
她的婚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到了启程的日子,一位宫中长辈在她额间画上了凤凰羽翼,敬王亲自背她上了花轿,韶华宫遍地是喜气洋洋的红,宫人内侍们眉开眼笑,成群结队欢送长公主出嫁,这是她特意交代过的,不希望在成亲这一天,看见任何人毫无意义的眼泪。
花轿载着她逐渐远离,忽然后边有人远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她迟疑了一下,向后看去,那是韶华宫的一名年轻侍卫,每次她经过都紧张地低下头,轻轻叫她一声“殿下”,不敢与她对视,更不敢与她说多余的话,只敢在遥远的地方偷偷凝视着她,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少年心事。
她是何其聪慧的女子,怎能看不懂少年眼中卑微的依恋,只是身为大楚长公主,并不需要额外的柔情。她在花轿中坐得笔直,怀抱着如意与苹果,再没有回头看那侍卫一眼。
云重。
她记得身边每一个人的名字,自然也包括那个少年侍卫。但她不知道,就在她离宫当晚,他未守宫规,追逐远去的花轿,被侍卫长捉住,打得半死,逐出了皇宫。
花轿走了足足两月,离开了大楚,进入了南诏境内。入乡随俗,她被前来迎亲的喜娘要求,脱去所有大楚衣饰,重新换上了南诏婚服。南诏人并没有比翼妆的习俗,李瑞眉间也不会为她一个人画下羽翼,喜娘觉得形单影只的比翼妆不太吉利,要为她擦去重新上妆,她想了想推辞了,取过蘸满朱砂的笔,在额间自行补上了光彩夺目的另一半。
花轿载着她只身一人进入南诏皇庭,李瑞替她揭下了盖头,满目惊艳,她也细细打量着眼前身长玉立的青年,从此便由大楚长公主,成为了南诏太子妃。
李瑞待她很好,她也如大部分成家的女子一般,与他举案齐眉。南诏太子妃妾众多,李瑞又是多情的人,大婚之夜的一点温柔,很快就淹没在越来越多的千娇百媚与万种柔情之中。好在她的背后有大楚,再多绝色也夺不走正妃之位,还有何可担忧?她看得清也想得看,只偶尔会揉一揉眉心,为自己仍未有子嗣发一点愁。
52书库推荐浏览: 雪山肥狐
宫廷侯爵
强强
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