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漠里有一座城,城里有一座道观。
一个旅人推开了这所道观的门,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十分虚弱。
门里面空荡荡的,门里面还是门。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一个人的声音忽然从里面的门后面响起。
旅人说:“我是妄行,我要来杀你。”
“你杀不了我。”那道声音很轻,很柔和,好像一条沉静的溪流,似乎一点也不因为这个人说要来杀自己就惊讶。
“你自己会死。”
“我知道。”旅人说,他握紧了他右手的水壶,却没有去拿剑。
“那你还要来杀我?”
“是的,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杀你。”旅人说。
那道声音悠悠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扇门忽然间打开了。
一阵灰尘扬起。
——
“人来了吗?”一个穿着官服的沧海官员小声问道。
“还没有。”
一个人同样小声说着。
“怎么还没有,怎么还没有来!第一个人心慌地踱着步子。
“不要着急,他迟早会出来的。”一个有着一大把长须的中年人说道。
他似乎很笃定。
“只要人在我们手的,他迟早会出来的。”
一面铜镜挂在中间,里面倒映着一个沉睡的青年,他浑身血污,看上去伤痕累累。
红色的锁链好像活物一样在他的身上蠕动着,紧紧地锁着他的四肢,将他悬挂在空中。
他雪白的皮肤上被禁锢出了暗红色的痕迹,斑斑点点,在周围暗色的衬托下看起来格外刺眼。
他即使现在已经如此狼狈,却仍然很美,是那种饱受欺凌的美,好像是被霜打落的花朵,或者是染上了鲜血的宝玉。
将高不可攀的神灵拉下了他高高的神坛,只能匍匐在地上,任何人都能靠近他,触摸他。
——
“你不出去吗?”
老和尚问道。
观莲坐在他对面,手上拈着一枚白棋。
“你的徒弟好像有点小麻烦啊。”
观莲的眼睛微微地阖着,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
但是他的右手急切地从手腕上的红梅上划过,一次又一次。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道。
“你在等什么?”老和尚皱了皱眉,很小心地下了一颗黑子。
“在等一个人,等他来杀我。”
“要是他不动手呢?”
“他会动手的,要有耐心。”
——
沧海旁边就是东海,东海里有一座小岛。
住在这里的人们称这个小岛叫做蛇岛,因为上有着无数毒蛇。即使是最熟练的船夫也不敢冒险航行到这座岛附近捕鱼。
而此时这些毒蛇却都匍匐在一个人身下,他们吐着长长的蛇信,顺从的伏在地上,等待着下一个来自主人的命令。
他的手中握着一团小小的幽蓝色火焰,在那里面,一道白影在轻微地晃动着。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他站在海边,从日出等到日落。
终于,他等得不耐烦了,于是他举起了手。
“动手吧。”
——
“三哥哥他会回来吗?”一个穿着淡粉色长裙的小女孩趴在一个中年人的腿上。
“不会回来了。”中年人身上的黄袍在烛火之下熠熠生辉。
他手里握着一道幽蓝色的符咒,符咒上的形状扭曲,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蛇。
“那三哥哥他会死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三哥哥死!”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中年人把她抱起来,抹去了她的眼泪。“那么他只能一个人走。”
妄行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水囊,里面幽蓝色的火苗在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好像一点也不知道他就要死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那时候他还是琼锋国的三皇子,深受父皇宠爱,他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消息,气冲冲地跑去父皇的御书房理论。
“镜湖城是个什么地方?一个我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城,竟然一年要吃掉我们国家十分之三的税收!更别说还有大批大批的绫罗绸缎和珠玉宝石!他们甚至都不用交税!”
“他们凭什么要这么多钱?凭什么?”
他的父皇忽然用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
“你知道吗?他说道,不仅仅是我们国家,剩下的两国也是这样,每年的税收中的十分之三都要献给镜湖城,并且每年都是一开春就送过去,半点不敢拖延,甚至还害怕他们不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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