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不上来吗?”他眉目温融,如清风拂面。
陆清匪瞥他一眼,轻笑一声,便也跟着坐了上去。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进起来,走出了青苔巷子,进了一处繁华街市。
“还未请教道友的门派和名号?”鹤倦归掀开帘子,素白的手指趁着赭黄的布料,温润洁白,宛如玉石雕成。
陆清匪心中一凛,心想你总算问我了。
“我虽有门派,却还不如没有。无名小卒也算不得什么名号。恩人你叫我陆清匪便好。”
虽这样说着,他却斜靠在车厢一旁,眼帘微垂,里面隐隐有泪花闪动。显然是被鹤倦归的问句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拉马车的马大概不是什么好马,这车厢里面左右摇摆,晃得他难受。
鹤倦归此时与他对面而坐,闻言想起他之前被人刺伤,显然是师门不振,深有苦衷,便也不再问他。
“好名,好姓。”他颔首道,“清寒彻骨,心如匪石,却也可看作清瘦有节,不失君子斐然气度。”
“前辈的名字也好听。轻云出岫晚,白鹤倦归迟,有意境得很。”他随口回应道。
陆清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
“只是个名字罢了,算不得什么。”鹤倦归放下帘子,微微合了眼。
马车行进了越有两刻钟,在陆清匪开始不耐烦之前终于到了地方。
这处是一处气派大宅,石兽红门,烫金门匾上写着个柳字,看起来不像是商贾,倒像是什么修真大户。陆清匪正欲下车,马车却没停,从在大门口一转,转进了旁后的巷子里,在一处侧门前停了下来。
驾车的小厮转回头替他们两人掀开帘子,一边和他们解释。“对不住两位大人了,只是今日府上有贵客临门。大门进不得,还请两位见谅。”
陆清匪暗地里诽谤这家人不地道。啧,刚才请人的时候一口一个鹤仙人叫得好听,请回来却是如此,看来也不是真诚心来请人的。他又回头瞥了鹤倦归一眼。却见那人仍旧清风霁月,不见一丝愠色。
行吧,他忘了这人是个傻子。正主都不生气,他又跟着生什么气呢?
两个小厮牵着马匹去了后院,那老妇人在一个黄衣的丫鬟搀扶下也下了马车,过来道歉,又亲自引着两人往一旁走去。穿过了过厅,过了抄手游廊,到了一处偏僻小院。一路上没什么仆人,偌大个院子空空荡荡。
几人从院门外面走过,便听得里面有两个女声传来。
一个声音问,“今日里怎么不见得老太君来我们院?”
一个声音便答,“说是去后街去请那劳什子鹤仙人去了,我看我们家公子这病原本也不是什么药草能治好的,就是疯病。要是去凌空阁去请那里面的真人来,少说也要几十块灵石。”
“哈呀!”第一个女声娇呼一声,捂住了嘴。
“就是,照我说,二老爷怎么舍得出这钱?可听说这鹤仙人便宜得很,也不管灵不灵验——”
四人这时候刚好走进院门,两人的交谈尽收耳中,陆清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鹤倦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老妇人也觉得脸上挂不住,重重咳嗽一声。原来坐在墙角石凳上闲聊的两个黄衫侍女立刻站起身来,怯怯问好。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这些闲话,我就撕了你们的嘴。”那老妇人拉下脸来。“你们少爷呢?”
两个侍女连忙领着几人进了屋。
一开门就听见一声奇异的叫声,呜呜哇哇的,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蹲在墙角,声音就是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的。
老妇人一声悲哭,“我儿!”
那人影转过身来,是一个面相圆润的中年男子。他热切地扑过来,却是手足并用,嘴里呜呜哇哇爬到那老妇人面前,用手扑打着她的衣摆,围着他转来转去,时不时用脑袋去拱那老妇人的腿。
言行间实在是不像人,倒像是什么走兽。
老妇人见状更哭,扯着鹤倦归的衣袖问。“仙人你看,我儿这是生了什么病啊?还能治好吗?”
鹤倦归问了问这病是从何时开始的,平日里又有什么表现,后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一番,那男子似乎有些怕他,一直往那老妇人身后躲。
鹤倦归沉思片刻道,“依我看,您的儿子这不是生病,是被换了魂。”
众人皆是一惊。
鹤倦归细细解释,“原本天地纲常,人有人魂,兽有兽魂,草木有灵,各有秩序。可是若有人用了什么鬼魅术法,使魂魄互换。人身中有了兽魂,野兽有了人灵,这人便会人不人兽不兽了。我观令儿如今三魂七魄中却只有一魂六魄,余下的两魂一魄却是胡来硬扯来的兽魂。他魂魄不全,人性懵懂无法显现,便表现如同兽类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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