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是谢通幽,纵然是棠敷这等生来占卜天命的巫者,尚测算不出灵魂周转,命局更迭,哪里想到一具躯壳内托生了另一个魂魄,逆天改了一命,方出现这无解之局。
寻常凡人岁数不过百,纵然有魂魄转移的事在其中,推演命格总是算得出来,可沧玉投入天狐体内,千岁万载尚如云烟,哪是谢通幽这一个凡人窥探得出其中更变的。
他能通过生辰八字,推演出“沧玉”与玄解本身的命局,足见其造诣已是出神入化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经喜欢容丹,不过如今他已经不喜欢了。”
谢通幽并不觉玄解是在撒谎,只是人心何其难测,这占卜能窥见天命,能偷得命格定数,可什么都无法更改,有时候他几乎不知道学到了这些,又掌握了这些到底是好还是坏。他本想告诉玄解,即便沧玉不再喜欢某个人了,也未必会喜欢玄解,情爱若是伤透了心,实难再动情动念,又觉得这些话过于残忍。
玄解是无命之人,却得以活命至今,好端端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沧玉是无心之人,焉知他是否会与玄解一般,又或是玄解是否能改变这样的困局。
最终谢通幽只是静静道:“你的命盘推演不出什么,也许正意味着无限可能。”
这并非是安慰之语,因此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艳羡,期盼一个未可知的结局。
玄解对得到的结果并没有太过生气,似乎对他而言结果如何并不会影响到未来行事,而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并无意长留在这书房之中与谢通幽大眼瞪小眼,转身就要离去,便听身后的谢通幽道:“说起来,听口音二位应不是本地人士。”
“不错。”玄解顿了顿,耐心解答道,方才谢通幽对他有问必答,他自然礼尚往来。
不仅仅不是本地人士,甚至还不是人。
玄解气定神闲地想着。
“不知来此是寻亲还是访友,我能否帮上什么忙?”谢通幽试探道。
玄解摇了摇头道:“皆不是,只不过是离家游历,因我年纪尚幼,沧玉才随行身侧,巧合到此罢了。”他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寻求的那个问题,谢通幽看来博学多识,不知道他心中明不明白自己要找寻的是什么,可是一时犹豫,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来了。
他隐约觉得这是极为私密的事情,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倘若说出口,就如同将一块软肋吐出肺腑来。
n bs 原来只是外出游历来的高人。
谢通幽当即松了口气,他并不是怕玄解与沧玉是什么妖魔鬼怪,需知人间尚生孽障,何必妖中论短长,这世间生灵无数,皆有好有坏,怎么能全都一概而论。更何况沧玉与玄解皆是赤诚之心,谢通幽只是担忧他们二人是否有什么目的,自己若能探知一二,总归心里有些底,如今听来这二人只是寄情山水,游历天下,不免安定下心来。
“如此倒好。”谢通幽顿了一顿,怕自己神色叫玄解发现端倪,又圆话道,“否则少不得该受累下人前去报信,免叫亲眷担忧。”
谢通幽想来这两人手段不俗,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即便没有坏心眼,可人行动时怎会顾忌蝼蚁死活,自己若跟在二人身旁,倘若有什么意外发生,尚能顾全一二。
“那二位千万要长留几日,让谢某好好一尽地主之谊。”
玄解淡淡道:“好啊,反正棠敷给我们的银子本就不多,我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拿钱。”
自打入世以来,玄解与容丹行走在外,几乎没花什么银子,他们饿了就吃果子,累了就在荒郊睡下,野外果实饱腹,以天为盖地为席,要得什么银钱。之后进了姑胥,容丹家中东西应有尽有,他又困于幻境,还是跟沧玉结伴后才知道人世间如此依赖银钱这东西。
偏巧沧玉对人间的物价同样是一窍不通,只比玄解强些,知道买卖要用钱,可具体物价到什么地步,就不怎么清楚了,给钱全看店家够不够良心,十分随性。
谢通幽暗笑道:我还未曾见过几个高人为银钱发愁。
不过正因如此,方见玄解赤子之心,知晓银货两讫,不似许多妖灵下得山来,俗世浑然不懂,闹出许多乱子跟热闹来,倒叫凡间的和尚与道士奔波劳累。谢通幽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钱,知玄解囊中羞涩,心中暗下决定:倘若二人真无他意,那等离开时自己送些金银给他们就是了。
二人这才离开书房,月色正朗,谢通幽不紧不慢道:“有月无酒,未免无趣,虽说以月色下菜极是雅致,但餐风饮露终究寡味,待我到去准备一二。不知眼下沧玉兄游览得如何了,若他腹中饥渴,我正好送上酒菜,以免怠慢,只是不知道玄解兄还记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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