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沧玉担忧之事没有发生,七弯八拐不知绕了多少山道,这深山林木纵横交错,难以看出行路的踪迹,就在沧玉几乎要以为他们只是循环鬼打墙的时候,山鹿终于将他们带到了欲往之处。
只见得花草丛深,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若隐若现了两间茅屋,一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正在勤奋扫撒,见着山鹿到来刚要撒娇,就看到了身后的三人,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叫一声后化成了株白白胖胖的人参没入黄土之中。
速度之快,连沧玉都没能看清那娃娃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茅屋之中炊烟袅袅,显然是在生火造饭,远处 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林间很快就有鸟雀一同鸣叫迎合起来。只见得之前认识的脏道人挑着两桶水往回走,不过他今日是个干净道人,道人抬眼看见三个不请自到的客人,好像并没有太吃惊的模样,扬眉道:“客随主便,自便自便。”
沧玉开始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起来了。
君玉贤将水倒进了缸中,又进屋看了看锅中米饭,从门口拿出根光秃秃的藜杖来敲了敲地,慢腾腾道:“快出来,怕什么羞,今晚上不吃饭了么?”
那胖娃娃刚冒了个头,就被他打了个正着,委委屈屈地爬出身来一把抱住君玉贤的大腿,指着谢通幽一行人撕心裂肺地喊道:“前辈!有人闯入!”
这次沧玉看清楚了,这胖娃娃长得雪白粉嫩,肉嘟嘟的四肢,浑圆的小肚子,小拳头上满是肉窝,看起来简直是从年画里跳下来的可爱童子,黑漆漆的头发上还顶着在风中微微颤动的人参苗,开了朵小花。
“我脸上这两个玩意不是拿来摆好看的。”君玉贤不慌不忙地拿藜杖把他挑开,往墙角一指,“去将灰条菜洗了。”
灰条菜就是藜叶,君玉贤倒是物尽其用。
胖娃娃嘤嘤叫了两声,老实往墙角去了,搬了张小凳子坐下洗菜,不知道待会儿水里会不会都是人参味。
谢通幽从腰间抽出纸扇轻轻摇了摇,很是风流才子的模样,他笑吟吟地看了看胖娃娃,又看了看君玉贤,缓声道:“道长好雅兴,谢某还不知道道长什么时候收了这样一个徒弟,待到飞升成仙去,留下这小奴岂不可怜,倒不如卖于我做个洒扫童子,起码衣食无忧,不必随着道长吃苦。”
君玉贤皱了皱眉,呛声道:“这世上虽有人冥顽不灵,但自有愿得造化的。”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忍耐自己的脾气,略见阴沉的脸色待看向沧玉与玄解后就好了许多,捏了个见礼的手诀,微微颔首道,“见过二位,先前仓促离去,实在失礼,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要事?”
沧玉苦笑道:“道长客气了,我二人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桩麻烦想请道长帮忙。”
“哦?”君玉贤请他们一道入内,只见得茅屋墙壁上挂着七弦琴与三尺剑,零散放着几卷经书,木桌上还有个灵鹿模样的布偶,刚添上两点墨色,眼睛大得出奇。这道人今日穿着整洁,原先那件脏道袍丢在盆里泡着,水已经黑了不少,他大概是想对沧玉玄解笑笑,可见着谢通幽又沉下脸来,冷冷道,“山野村居,只有冷水招待。”
“不妨事,不妨事。”谢通幽将扇子别在后衣领,笑嘻嘻地坐下,忽然又道,“山野之地有山野之地的好处嘛,所谓天灵地宝皆从山中寻,要是君道长真觉慢待,不如将外头那小地仙提进来泡一泡,实是原汁原味的参茶啊!”
玄解更为惊异地看向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谢通幽,沧玉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跟玄解说谢通幽的事了,不由得冷汗挂了一额头。
沧玉看见君玉贤的太阳穴附近爆出了青筋——完全没有夸张,那初见时潇洒磊落的道士不知道为什么见着谢通幽就像变成了串哑声鞭炮,可能跟谢通幽在他面前的确有那么点欠揍有关系。
“爱喝不喝!”君玉贤放下茶壶的声音有些不必要的大了。
沧玉冷汗直流,觉得按照谢通幽这么发展下来,他们不是来找人救命,而是来找揍了。
“先说好,起死回生我不会,石头变黄金我也不会,若要我帮忙测姻缘改命,更是没门!”君玉贤克制住怒气,揉了揉眉头,拉开长凳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讲要我帮什么忙了。”
唯一尽心尽力走着正经剧情的玄解诚恳道:“请帮此忙。”
他话音刚落,山上的流云漫进了屋子各处,什么烟岚云岫、缥缈青山,一时都散作飞灰,木桌茶具都无影踪,四人不由得站起身来,看着茫茫尽头处雾气分离,如戏台上帘幕撩起一角,两个童子正在青翠山坡上嬉笑着挑水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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