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吗?”沧玉倒是颇为镇定自若,他轻轻掸去了飘落在自己衣服上的尘埃,转过头看向玄解,“她不希望我们进这个村子来,是出于好意,我能理解。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撒谎,或者隐瞒些什么事。”
玄解对人类的弯弯绕绕还是所知甚少,他皱了皱眉道:“是什么引起你的怀疑?”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水清清只是个寻常的山野孤女,可涵养却是极佳,又生得美貌非常,堪比大家小姐。这些姑且不谈,就当她天生聪明又心地善良,然而她昨晚对白棉的说法让我觉得很有趣。”
玄解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说白棉古怪?”
“是啊,你想,水清清说起白大叔时非常憧憬,说到那贪酒又撇下老娘不管的王大叔时都能体谅对方种种不易,她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轻易说她人坏话的,可她昨夜听我问起,不假思索就说白棉为人古里古怪。”沧玉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虎口,“要么是水清清不喜欢白棉,要么是这个白棉真的有问题。”
玄解略有些不解:“你昨夜不是被白棉吓到了吗?”
“你大半夜偷看个守灵的女子然后被发现,难免会惊吓到。”沧玉借着迷雾浓厚可做遮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可细思白棉并没有做过任何坏事,除了不与村人亲近,想要为白大叔守尸,几乎没有什么不合情理之事,然而水清清的家里却有一扇可以看见灵堂的小窗……”
“茅草屋不似木屋开窗那么麻烦,稍稍撑开些茅草就能打出门扇来。”沧玉缓缓道,“水清清说她连祠堂附近的村长家都不敢去,才到这个年纪,剩饭剩菜都是王婆婆于心不忍给她吃的,可见她平日在村中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起码跟衣食无忧不沾边。”
沧玉的怀疑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联系起今日王婆婆时,才一同爆发出来的。
这位聪明又有钱的王大叔是最先想要烧死尸体的人,而且他非常确定白大叔是得花柳病死的,之后瘟疫扩散,他立刻拿了东西就带着一家人逃跑了,前后才不过半个月的时光,可见对方必然提前知道些什么内情。
而且还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自己的母亲王婆婆,甚至连棉被都只给她留了一床。
如果说整个村落都死得差不多,连健康的青壮力都扛不住这疫病,那么王婆婆能挣扎着活到现在,必然定然是较迟,甚至是在前两天才得上这疾病的。
也就是说,这位王大叔根本不是因为母亲同样得了病,而是嫌弃她年老力衰,不便照顾,方才留下她的。
即便当时王婆婆已经得了病,寻常人对待亲人,尤其是将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母亲,理应是带出去治疗,起码有一点希望。
也许有人会大义灭亲,不忍让瘟疫扩散,可这位王大叔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自己都应该留下来。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得了病。
水清清既然能为王婆婆如此悲伤,足见两人关系匪浅,然而她生性温顺到对抛弃亲生母亲的王大叔都能宽容体恤,半句恶言不出,若不是当真满心怨恨,她怎可能对显然被白棉惊吓到的沧玉说白棉十分古里古怪。
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白棉有问题。
而这场疫病谁都不知道为何开始,水清清字里行间为白大叔解释,仰慕之色溢于言表,难不成是嫉妒白棉被收养,而自己却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越是了解王大叔,沧玉就越怀疑这人有鬼。
他们才刚刚去过王家,跟繁华的城镇里那些深宅大院当然是没得比,然而相较于村子里的其他的屋舍来讲,还是较为齐整的小房子,尽管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可看得出来这位王大叔日子过得不差。地上还有些摔碎的瓦罐之类的物品,想来这位王大叔自己带走,更不想被别人占便宜,就干脆全碎了它们。
王婆婆的房间就更不必提了,只有一张草席跟一条被褥,都已经与她粘连在了一起,床头放着个破口的碗,大概是水清清在那些陶罐堆里捡出来勉强能用的,里面是半碗今早看到的糊糊粥。
这么荒凉的一个村子,怎么会引来瘟神,那个收留孤女又对小孩子颇为温柔的好心 白大叔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为什么王大叔会觉得他是得了花柳病,这疫病到底是不是瘟神发的?
水清清当时说自己是外出采药后受的伤,按照那疫病的可怕程度,那深山里的动物应该都患了病才对,然而玄解跟沧玉在路上都没有感觉到更浓郁的瘟毒,瘟疫单纯集中在了这村落里,就如同水清清所说的那样,这好似是一场天罚。
要么是水清清在撒谎,要么是水清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传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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