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色已晚, 冬雪如此之大,过不了多久天色就完全暗下去了, 不知这孩子的父母怎么这么心大, 半夜还任由孩子在街上乱跑。小源穿得不多,小孩子性急,火力也壮, 好似清晨时刚冒出来的小小红太阳,他“哎呦”了声, 仰头见是沧玉与玄解二人,脸上顿时流露出喜悦的笑容来。
“我找着两位大叔咯!”
小源看起来欢天喜地, 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蹦跳了一会儿, 幼童的欢喜纯粹无比, 有时候往往是寻常的小事都能带来莫大的成就感, 他先自顾自高兴了会儿,这才想起正事来。沧玉正哑然失笑他与玄解的辈分, 说是大叔倒不为过,玄解要是凡人, 这时说不准都成亲生子, 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至于他么, 四十来岁,就算是在现代,喊大叔也是恰到好处的年纪了。
“喏, 大叔,这个给你们俩。”小源从怀里掏出两张帖子递给他们,一人一张,都用不着抢,只不过沧玉跟玄解的字都太复杂,他认不得,早先接了任务跑出门来时倒是听舒瑛教他辨认,这找了半晌就全忘光了,就歪了歪头,索性不想了,“哎呀,我不认得字,你们自己瞧好了。”
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小源都能塞错,沧玉打开帖子一瞧,上面写得是“玄解”,便与对方换了过来,这次是“沧玉”不错。
两封信写了同一件事,只不过是舒瑛看重二妖,因此一人一封,并不亏待任何人,免叫省了一张纸钱,倒惹了两人不快。事情倒是简单,舒瑛明日与杏姑娘成亲,喜帖团书不可过夜,有怠慢之嫌,需得当天送到,因此写了信送来叫二人明日在客栈里等一等,免得这小小信使跑个空。
这古人规矩倒是麻烦,请帖提前一日有什么怠慢之处。
沧玉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他今日没处容身,倒幸好了小源赶得巧,否则指不定要到哪儿去找他们俩呢,身上又没其他物件可以当做奖励,便从包袱里拿出了条只能遮住肩头的小披肩披在小源身上,这披肩对成年男子来讲正好披到胳膊上,对孩子来讲就好似一条团团包住的披风。
小孩子不知道一针一线何等贵重,只觉得十分漂亮,又惊又喜道:“这是给我的吗?”
“是啊。”沧玉微笑道,“你之前去送信,不是管舒瑛要糖么,我身上没带糖,送你这件披肩。”
小源皱了皱鼻子道:“可是,可是瑛叔已经给我糖吃了,而且他还说,明天我可以大吃一顿。”
“他给他的,我给我的,又不冲突。”
沧玉轻描淡写地打发了这孩子的问题,小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歪着脑袋巴巴想了半天,又见玄解冷冰冰地看着他,不由得缩了缩脑袋,细声细气地应了,而后就美滋滋地摸起身上的小披肩来,他仰起头天真烂漫道:“这衣裳好暖和啊,我从没穿过这么暖和的衣服,那你要不要我给你送些什么?”
“噢——这倒还真有一样,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家去吧。明早再去与你瑛叔说,就说不必再送帖子来了,我二人不住那间客栈了,明日婚宴前自会到的。”
小源不明所以,就点头应承了,迈着一双小短腿往回跑。
这时天色眼见着暗下来了,玄解看着小娃娃远去的方向,淡淡道:“那仙女要与凡人结亲,待到百年之后,不知道多么伤心难过,那舒瑛不知便罢了,怎么天仙女也由着胡闹。难道人间百年转瞬即逝,她只为报恩么?”
“爱火一时起,怎能止熄得住。”沧玉笑道,“要是我今日是凡人,难道你就耐得住吗?”
玄解看向他,目光冷淡,语调却是铿锵有力:“我会随你一道死。”
沧玉心下一震,顿时说不出半句话来了,他沉默片刻道:“要真有那时,我倒盼着你好好活下去。”往后还有千好万好比我更好的人会出现,这句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他到底没那么豁达,说到底这事儿本就不该提起,说了显得太过矫情。
“世间无你,那有什么乐子。”玄解没再看沧玉,而是看向了远处,语气又重归平淡。
沧玉最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他问道:“你想不想去舒瑛家中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玄解不解道。
“这人间四大喜事,金榜题名,他乡故知,久旱甘露,咱们怕是都不能得见了,即便得见,也没什么可欢喜的,倒不如凑凑洞房花烛的热闹,闹洞房此事免了,只去看看喜宴,逗逗他们俩,沾点新人的福气也好。”
说到这事儿,沧玉倒兴致勃勃起来,他还真没见过这时成亲的模样呢。
二妖没什么拘束,来去自如,不消片刻就到了舒家外,屋子显然重新翻修了些,看来舒瑛的私塾先生一职工钱还算可观,未买新宅是因着钱财不够,更何况这是舒家老宅,怎么也不能丢。四处都张贴着彩纸红灯,看起来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屋子扩了几个小室,想来成婚后是提前盘算好了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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