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狐族可出不了这样强的一个敌手,你还记得几十年前九昭那红鸟来青丘问的那件事吗?天帝既然这样示好,而不是强行派了天兵天将来讲道理摆事实,说明玄解这小子,八成是烛照。”
沧玉沉默地坐着,闻得此言竟未出一声,连半点惊讶都不见,可见他一早就猜到有此等可能了。春歌确认了心中猜疑,不由得微微轻叹了一口气,与他认识多年,纵然此事十分关键,需得摆起女族长的架子来,到底狐狸心是肉长的,不免心软下来。
这许多年来,不见沧玉欢喜过一日,娶亲娶着容丹那么个臭丫头已是十分倒霉,捡着玄解这么个烫手山芋更是麻烦头大。
那玄解小子,春歌虽与他算不上是什么极贴近的狐狸,但好歹当初见面起过名,算是将这颗小蛋列入了狐族族谱之中,多少有份情义在。要是真如沧玉所说,玄解只是看着性情淡漠,实则重情重义,那也不是不能做些什么。
沧玉说得含糊其辞,自是不可能将他与玄解的关系尽数托盘而出,更何况此刻危及,说出来还不知道要添什么麻烦,就隐瞒了下去。春歌不知详情,她心中沧玉是绝不会对自己撒谎的,便以为玄解只是瞧着外冷内热,就有了几分盘算。
“那天帝没下杀令,绝不会是因为忌惮,如今魔族与妖界都蠢蠢欲动,咱们怕是将来安生不得,虽说眼下还没打起来,但远了必然会有一战,千百万年来,总是打个三败俱伤,谁都不曾讨到便宜去。”
春歌淡淡道,“烧了北海这事儿,说麻烦是很麻烦,说不麻烦倒也不太麻烦。”
“我倒是愿闻其详。”沧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恼了一路的事对春歌来讲如此不值一提,反倒是其中的利益纠葛更加明显,他苦笑了声,只能顺着春歌的思路去思考整件事,毕竟眼下大家的牌面都已经换了一换,不能再按照老情况来猜想了。
他果然还是将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些。
“你先告诉我。”春歌问道,“沧玉,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沧玉原先只想得简单,觉得春歌能拿个主意,或是她能卖出两分薄面,叫这事儿从轻处理倒就罢了,可眼下这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烛照掺和在其中,天帝显然是想卖好,要说不应,他们先是烧干了北海着实理亏,道义上讲起来都是说不过去的,要是应了,又恐自己跟玄解被玩得团团转,倒被天界占去便宜,坑了春歌,当下犹豫了起来。
那些见到熟人的欣喜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沧玉慎重了许多,原先最多只是要春歌卖两分薄面,现在手中的筹码可是整个狐族,要是不相干的人,他为私情所困大概就顾不得那许多了,可是春歌与青丘狐族不同,他占据沧玉的身体本就于心有愧,要是再坑害狐族,那简直就成了罪狐了。
“一切,自然是以狐族为重。”沧玉说出此话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又奇异感觉到轻飘飘地镇定,好似天空掉下只铁钩把他的魂魄彻底勾去了,从这具躯体里撕扯开,似乎是剧痛无比,又好似半点感觉都没有。
他很可恨自己此刻还坚守着这点道德,又卑微地高兴着自己竟还算是有些理智。
玄解出事闹了北海那么一场是无心的,可沧玉此刻要是坑害狐族,那就成了有意的了。
其实冷静些许,仔细想想,沧玉说不上乐观,倒也没有之前那般无助惊慌了,天帝既然无意惩戒玄解,那么至多是利益的拉锯战,不过是拉锯战的过程跟结果。原先沧玉所想的种种责罚跟紧闭已没了可能,单凭此点就叫人放心多了,只是往后发生什么事都得他们俩自己承担,狐族是出不了面了。
春歌蹙了蹙眉,她生来聪慧,都不消思索,只需看沧玉的神态声音便知他心中的想法,不由得叹息了起来,便道:“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血亲,但也胜似骨肉兄妹,即便不说私情,你是我族的大长老,我是你的族长,小事能同甘,难道大事不能共苦吗?”
沧玉失笑道:“到底是玄解做错了,此事要是将狐族牵扯其中,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那些虚的感情话,我倒不与你说了,既然你自己不敢让心思做主,倒不妨我来说说。”春歌不假思索地脱口道,“烛照对任何都是威胁,不管他们是施恩还是记仇,都是实打实地麻烦,就好似蚂蚁与人谈交易,得到的纵然多,焉知失去的会不会更多。此刻惹上天庭固然不明智,不过要是你要护着玄解,任天庭鱼肉,那咱们狐族就损失更大了,这一遭我随你一道走。”
既然春歌发了此话,就算天翻地覆,山倒水倾,都不会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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