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安一直以来都以为段飞不在乎的,可从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里知道,段飞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默默的跟段飞身后,却发现他走错方向,“走错了,小非,学校在这边。”
段飞头也不回的向萧伯安挥挥手,“我去医院,你帮我请假。”
萧伯安呆立着,看着段飞走入旭日的光亮中,直到消失在街头,悲戚无由来的涌上。
就算来的次数再多,洪律也无法适应医院里的味道。
床头维系着生命迹象的仪器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略显阴暗的房间里。
记忆中端庄而温柔的女人,终于可以入睡了。
女人头戴厚重的毛线帽子,曾经浓密飘逸的青丝,如今只剩下寥寥的稀疏,双颊深陷面色灰暗,人瘦弱嶙峋。
如果不是那冰冷的药水在维系着她的性命,怕是早便香消玉殒了。
可她这样靠着药物苦苦的弥留在人间,代价却也是巨大的,她必须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那痛楚连吗啡都无法镇压,如影随形,日夜紧随,以至于不可入眠,哪怕是片刻的朦胧对于女人来说都是奢侈的。
但女人却仍执着于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咬牙默默的承受着。
每每看到女人一次次痛苦的承受化疗,洪律真的想去关上那些维系她生命的仪器,让她就这么去了也是好的。
可他不能,这是女人唯一的愿望,她想活,哪怕活着比死还痛苦。
作为她的儿子,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然而洪律真的不明白,这样一个冷漠荒诞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空气变得压抑而冰冷,让他越发的讨厌这里的空气。
他想屏住呼吸,却让窒息感来袭,他慌乱的想逃,想寻找一处最近的拥有阳光的地方,他需要温暖,他需要一支烟。
阳台,洪律就像是沙漠中终于找到绿洲的旅人,他迫不及待的奔向那充满阳光的地方。
当阳光将他包围,冰冷在消散,鼻腔又找回了呼吸的节奏,慌乱才慢慢被平复。
拿出支烟,才想起这里是医院不允许抽烟,又默默的将烟放回烟盒,靠在阳台的护栏上贪婪的吸收着阳光的温暖。
这时飘来说话的声音,“谢谢你白医生,我会尽快筹钱做手术的。”
声音有些熟悉,洪律往下看,楼下枯瑟木棉树下一位漂亮的少年正和医生在说话。
医生摸摸少年的头,“我已经帮你向医院申请减免部分费用了,这样一来再筹个三万块钱就够了。那些药虽然对你作用已经不大了,但有总好过没有,记得按时吃。还要记住保持情绪的稳定……”
少年和医生慢慢的走远了。
“萧亦非……”洪律那未松开的眉宇愈发的紧了。
少年虽然云淡风轻,双眸所透出的光芒却是洪律熟悉的。
那光芒就是执着,和他母亲一样的执着,对生的执着。
只是少年的执着似乎是种反抗,不像他母亲那样的一心向往。
他清楚的记得,那夜雌伏在他身下的少年表面虽冷艳孤高,却仍难掩对死亡的恐惧,因为恐惧所以他求生。
而现在的少年执着于生,却不再是因为恐惧死亡。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又是什么让不论是他还是母亲,这样的执着于生?
洪律将段飞看得很透彻,其实段飞也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掩饰得那么好,就连萧伯安都看出来,他不想死。
曾经的段飞不像他师父执着于名,也不像他师兄执着于利。
师父一生追求名声的下场让段飞对名止步,师兄因贪图小利而被人追杀围堵,又让段飞对利抱以戒心。
对名与利都毫无野心的他可以说是碌碌无为浑浑噩噩。
为了师父和自己的三餐而混迹于各大地下赌场,只要赢够了几天的花销他便收手,如果没需要他不会踏进赌场一步。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一生完全可以用四个字了概述——不明不白。
活得不明不白,死得不明不白,重生更是不明不白。
可就算他活得不明不白的,也不代表他想死。如今重生如隔世,他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又一世。
于是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他要给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个明明白白。
就在他想给自己一个明明白白时,得知自己心脏不好,这无疑又宣判了他的死缓,就像被上天玩弄一样,让他不甘。
这份不甘最终化作他对生的执着,也是对上天玩弄的一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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