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会儿,听了白初敛的话,白毅觉得他明显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白初敛停顿了下,然后用充满了真诚困惑的声音问:“只是你看书就看书,为师和这画里的女人哪里像了?”
白毅:“……”
白初敛:“除了头发一般长。”
白毅:“不是……”
白初敛:“是不是为师平日待你过于宽厚,以至于你休闲放松的时候还能带入为师的脸?”
休闲放松。
白毅这会儿真的觉得白初敛有了“道骨仙风”的味道了,那用词叫一个中性又含蓄,充满了有文化的气息。
白毅被白初敛几个准确的用词。搞得从一开始略微慌张到现在已经颇为哭笑不得,他意识到自己是完全抓不住他这师父的出招套路了……脸上的红晕退了一些,白毅苦笑:“师父,我真没注意这书的内容。下午回屋时觉得可能是在听雪阁吹了些寒风有些头疼,睡不着随便拿了个话本打发时间,谁知道脑子里满脑子都是您老人家的事——”
白初敛奇道:“我怎么啦?”
白毅停顿了下。
他扫了白初敛一眼,那张还带着一丝丝未退稚气的面容忽然严肃起来,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徒弟疑虑,这几日,师父为什么总疏远我。”
白初敛“呃”了一声。
而白毅没有等他回答,却只是自顾自地垂眼,用平静声音淡淡道:“想了挺多的,师父自有自己的考量,要将我打发到哪去也悉听尊便……只是这般莫名其妙就疏远生分了,确实让人觉得不甘。”
“徒弟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是入剑阁三层错了么?”
“还是来不及去换身合身的衣服碍着师父的眼了?”
“我总也是想不明白。”
白毅说着,自嘲般嗤笑一声,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
白初敛捏着那本册子,听着小徒弟那寂寞又伤心的自问,心中那是翻江倒海,几乎要觉得真的是自己有毛病了——
以至于完完全全忘记了,原本兴师问罪的人好像是他白初敛。
白初敛只觉得白毅是真的太粘他了,这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但是对白毅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半大的孩子了,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成就,在师兄弟中也有了姓名,他该开始走上自己的人生正规了。
白初敛试图把这个观念灌输给白毅。
但是他这小徒弟听着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当白初敛说到“你也该走上自己的道”时,终于慢吞吞抬起头,那双此时微赤红的双眼直晃晃地与白初敛对视上,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缓缓道:“师父在这,徒弟该去哪?徒弟的道,起点是你,终点也是你。”
“……”
这话,从一个十二岁这个对于未来懵懂憧憬的年纪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沉重和果断了……而白初敛长那么大,众星拱月,却也从来没有听过谁同他讲过这样的话。
心下震动,他盯着面前那比他矮小半个头的少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反而是白毅自己打破了沉默,他轻笑一声,那笑比哭还听着让人难受,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安静的落雪:“将心比心,若徒弟有朝一日,也忽然疏远了师父,师父难道不会觉得满头雾水甚至为此伤情么?”
“……”
白初敛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梦境里,真的有在逐渐疏远他的白毅,可不就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存在?
于是面对这问题,白初敛想也不想,放了手里那本书,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面前少年的眉心:“你敢?”
白初敛挺用力,那手指在白毅眉心留下个浅浅的弯月牙指甲印。
白毅没反抗,甚至这才肯转过头重新看向白初敛。
“你怎么想的那么多,不过是去出个任务,短短一旬而已……你那万年老王八师叔好不容易松口让你白得一把铸剑台的剑,为师高兴一下怎么了?”白初敛教训道,“搞得生离死别一般,你还在这伤春悲秋上了,叛逆期来得这样早的么?”
白毅眨眨眼,原本那黯淡的双眸因白初敛的话亮了亮。
而此时,在他身后,整个玉虚派已经进入了熄灯歇息的时候,唯有一抹月光从窗外倾斜撒入,伴着落雪飘在窗台。
白毅问:“师父不是要撵我走么?”
白初敛无奈反问:“玉虚派差你一口饭么?”
白毅道:“自然是不差的。”
白初敛道:“那撵你走做什么?”
白毅笑了:“那师父今晚陪徒弟睡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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