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简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错过了。
“陛下。”
下棋的人都会计算,若这是一盘棋,他该中盘认输了。
“陛下!”
李谕回过神来。韩望宗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韩望宗是皇帝的心腹之一,他是少数在皇帝要对萧从简动手之前就知道的人,只是之后皇帝把萧从简关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原以为皇帝抓了萧从简之后会情绪高昂——毕竟这件事情皇帝坚决要做, 他一开始的时候是劝诫过皇帝不要动萧从简的, 但皇帝是铁了心要这么干。
但这几个月下来, 朝中越来越平静,皇帝却越来越低落,并不见喜色。有人说皇帝是持重,但韩望宗跟他久了,大致能看出来他是不是真高兴。
“陛下夏天没去避暑, 不免烦闷。等天气凉爽些,可要去行宫小住?”韩望宗问道。
皇帝只道:“再说吧。”
然而秋天皇帝仍没有离宫, 京中都说皇帝谨慎。
然而只有李谕自己知道,他不能离开东华宫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将萧从简囚禁的同时, 将自己也固定在这里了。他哪里都不能去, 不敢去。
天气稍凉爽些时候,他开始把折子带去萧从简那里。
萧从简写书,他就在那里看折子。有时候白天也不收拾走,就放在萧从简那里。
萧从简说过他几次,要他把折子收好带走。
皇帝就说:“我带来, 就是希望你看的。不要说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不要那么虚伪,你知道你的位置和别人不一样。你将来一旦恢复自由身,又是一句话就可以左右时局。”
李谕淡淡道:“难道你要等出去那一天才开始补课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萧从简说放他出去的话。他退了一步,在这绝路上总要有人先退一步。
但李谕不能确定萧从简有没有看这些折子。因为总是那些折子总是他走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重阳登高那一天,皇帝拖着萧从简上了阁楼。宫廷也显出秋色,几处落叶斑斓,宫人正在慢慢扫去。
萧从简在东华宫已经出入许多年,这个角度的情景对他来说也不常见。
“陛下,再过三个月,今年就要过去了。”
他提醒皇帝,事情拖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李谕与他并肩而立,只道:“我知道。”
他看看萧从简,说:“之前我说过这是心魔。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心魔怎么破掉?”
萧从简说:“凡事都是一念之差,陛下只要想开了,自然就消除心魔了。”
李谕笑道:“你是在说废话来敷衍我。”
萧从简也微笑不语。
李谕问他:“你有过这种时候么?觉得此生此世非此人不可。”
萧从简避而不谈,只道:“我与亡妻感情甚笃。”
李谕道:“是啊。不管你有意无意,这几年都没有续弦。在京里说起来,就足够情深意切了。毕竟这世上多的是丧妻之后立刻又娶的。”
李谕说:“但深情还不到那个程度。假如有轮回转世,你又遇到亡妻,你仍是权势滔天的丞相,但她已为他人妇了,或者她变成了一个男人。你会夺人妻子吗?会为她断袖吗?”
萧从简本不想和皇帝说这些漫无边际的胡话,但皇帝坚持要听他的答案。
他只好说:“只要她过得安好,我又何必去扰乱她。”
李谕就不说话了。
萧从简看他那难过的样子,开玩笑道:“你这时候不要再编个谎话说自己是窈娘,我是不会信的。”
李谕笑不出来。
李谕静了片刻,又道:“我常常想,若那一晚我真的做到底,得到餍足,是不是现在就能看开了。只要有一次……”
萧从简无奈——皇帝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和他睡一次。
这件事情,萧从简一不肯被强迫,二不肯被要挟。而且他不怎么相信皇帝所谓的“只要一次”。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那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数不清次数。多少勾搭成奸都是始于这“只想要一次”上。
他毫不犹豫,再次拒绝了皇帝。
到了十二月末,郑璎生下了一个男婴。因皇帝之前说了话,这孩子的去留由郑璎自己决定,因此郑璎也硬气了些,坚决要留下孩子,孩子跟了外公姓郑。因郑璎怀孕时候心情低落,并不是十分健康,生得小小的。
不过宫中来传话,说冯皇后想见见郑璎,看看孩子。郑璎只好跟着嬷嬷,抱着孩子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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