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停住脚步,站在染坊门口,问:“哪位是坊主,你们可会染绸布?”
他问完话,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走出来,抬头瞧面前的公子哥,满脸狐疑,“我便是,你找我染绸布?”
樘华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笑道:“正是。我想染一批绸布,想问问都能染些什么色。”
坊主一听便道:“绸布我们这染得少,只能染浅红、鱼肚白与石青。你要染多少?这几种颜色价格不一,染多染少价格也不想同。”
“若是染上三匹石青色的绸布,价格几何?”
“石青的话,一匹布三两。”
“浅红价格几何?”
“浅红一匹五两,鱼肚白一匹三两,我这里染料不足,你要真染,我便去别处进些染料来。”
樘华沉吟片刻,问:“坊主此处可有染好的绸布给我一观。”
坊主那双鱼泡眼睁大了些,连连摆手道:“那金贵东西,我们这里哪有?棉布倒是有,你们若要看,可与我去里屋。”
樘华笑道:“劳烦坊主。”
“随我来。”
坊主带他们进去隔壁屋。
染坊气味十分不好闻,坊主身上还带着一股汗臭气。
余义跟在身后撇撇嘴。
樘华恍若未闻,一张脸依旧淡定温和。
坊主将架子上几卷棉布拿下来,粗短手指扯开布,展示给樘华看,“浅红、石青、鱼肚白,这三样颜色的布都在此处了,我可先说好,绸布染起色来还要淡一些,到时你可莫说我染坏了你的布。”
樘华将布接过来仔细打量,道:“不会。”
这家染坊手艺还成,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不均匀,且这三样颜色还是太暗淡了些,人穿着怕不怎么好看。
樘华自个本身从未穿过如此差的布,看一眼就对这样的布无甚兴趣。
这布不大好,染出来也卖不了多高的价钱,说不定操劳好几月,也就换来十来二十两银子,实在不值得。
坊主也看出他大约不满意,张口道:“我们手艺比另一家好得多,若不在我这里染布,你们得上府城方能找着手艺更好的染布师傅。”
樘华道:“你们手艺不错,奈何颜色淡了些,我再瞧瞧。”
坊主并不介意,送他出门的时候说了声,“你若想染,可提前告知我。”
樘华笑着点头。
坊主说另一家染坊比他家还不如,樘华仍去瞧了瞧。
另一家染坊乃一家子,染坊确实小,只坊主带着儿子三人在染坊忙活。
一见樘华有意染布,坊主热情招待,直拉着他们进去喝茶。
樘华瞧着,他们染出来的棉布倒是不比先前那家差。
樘华抬起杯子在唇前晃了下,沉吟着问:“不知坊主可会染绸布?”
坊主一听身子前倾凑近了些,殷勤笑问:“客人想染何色?”
“还未定,你们会染何色?”
坊主赧然,“我技艺尚未到火候,不大会染绸布,不过我隔壁县师兄会,客人你若想染,我问问他,常见色他应当都能染。”
“劳你有空帮我问问,若染浅红、鱼肚白、石青这三样颜色,价格几何。”
“成,我明日就去问问。”
樘华笑:“坊主不必急,我们这生意未必真能谈成。”
坊主爽朗摆手,“左右我也得去师兄那头拿染料,顺嘴问问。”
樘华问清楚后,与坊主道别。
身后余义与宁维跟着他,见他问这些,俱是满头雾水。
出了染坊来到街上,余义小心翼翼跟在后头问:“公子可是要染布做衣裳?布庄里便有染好的布,要带您去瞧瞧么?”
樘华漫不经心道:“不过问问黎民生计罢了,不买布。”
余义眼睛余光盯着他家公子脸上的表情,打量半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悄然收回了目光。
宁维憨憨一笑,“公子还想打听甚?下回小人帮您去问问,哪用得着劳动公子千金之体?”
“左右温书累了,出来走走。”樘华仿若顺嘴问道:“说来我们主仆也相处了将近半月,你们两人家中是何情形,为何来做小厮?”
余义抢先开口,脸上堆着点不大在乎的笑,“嗨,还能有甚?我们家兄弟姐妹八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爹说留在家里早晚要饿死,送出来还能混口饭吃。”
樘华颔首,问宁维,“你又是什么情形?”
宁维老实道:“我爹说这是个好差事,说不得以后能配丫鬟,总比娶农家妇强,我爹便托人将我卖到庄子上。”
樘华心中哑然失笑,未想到他爹这样打算,不过这倒不失为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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