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有些吃惊地看着方母,他极少见她说什么话,但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儿子过生日,她连个笑脸都没有,更别说是一句温柔的话。按照她说的这个理论,媒体不在,她连做样子的必要都没了,洒下一把钱,权当是母爱了。
解春潮想骂她,但他咬着牙一直提醒自己,今天晚上很关键,方母再讨厌也暂时不是针对的对象,等到方母的亲爹垮了,她这副嘴脸也就撑不住了。
方母的目光转到了解春潮身上,屈尊降贵地问:“几个月了?”
解春潮冷冰冰地看着她,没说话。
方母眉头微微起了一个小褶:“孩子,我问你几个月了?”
解春潮笑了笑:“我吗?今年二十八,大概……得有三百多个月了吧。”
方明执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看了解春潮一眼。
方母挑起修成一线的眉毛,不再看解春潮,转向方明执:“他这么不懂规矩,你最好多管教管教,别叫他辱没了方家的名声。”说完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解春潮脚上的居家拖鞋。
方明执对于别人怎么说自己很无所谓,但是他一向听不得别人说解春潮,他手掌贴在解春潮的后腰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几乎有些冷峻地对方母说:“您不是还有媒体要见?别耽误了。”一句话暗藏的深意很锋利,意指方母就爱维护些面子工程。
方明执虽然和方母没有多亲近的关系,但这个血缘上的儿子对她一向还算恭敬。今天当着好几个人,方母虚荣的里子被捅了出来,她几乎有些怨毒地看了方明执一眼。她恨他,但是她没办法。
方圆本来只是一家普通的百货公司,是她父亲教她筹谋,一点一滴扩大成了宝京有头有脸的企业。方明执自从回了国,早就把她父亲手把手教她壮大的方氏产业一点一滴地握在了自己手里,方圆在他手里一日千里。她嫉妒方明执得到父亲的偏爱,她不理解,但是她也没有资格质疑。父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只有照办的份。
方明执很从容地接过她的目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家父母刚离开,另外一位客人前后脚就登场了,正是有半年多没路过脸的童桦。
和上次的大波浪鱼尾裙不同,童桦这次剪了利落的短发,显得她那张瓜子脸略微有些刻薄,一袭小西服,潇洒是潇洒,却不衬她。
她其实没有方明执说得那么笨,很有眼色地将两个人的神态打量了一番之后,童桦先对着解春潮开了口:“表嫂子?”她俏皮一笑,“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解春潮很从容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可介意,总不能让你管明执叫表姐呀。”
童桦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方明执的神情,却见他脸上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微笑,心里不由冷笑,原来媒体上一出一出的都是装的,到底还是解春潮剃头挑子一头热。
童桦打量了一眼解春潮的肚子,试探着问:“挺辛苦吧?我能不能摸摸?”
解春潮扭头去看方明执,却见他的脸略略遮在了阴影里,看不出什么喜怒,耸一耸肩:“你也算是它的姑姑,当然可以摸摸。”心里却极力忍耐着不躲闪,他要相信方明执。
童桦的手刚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解春潮的肚子,方明执突然移开目光,看向门口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童桦还没碰到解春潮,听见这一声叹,动作就停了下来,不由关切道:“表哥,你怎么了?”
方明执有些落寞地说:“我其实也知道,商场上难得有什么真心,但是哪能想得到我只不过在邀请函上委婉注明了今夜不谈黄白物,这宴席竟然就只有我们仨。”
童桦拨弄了一下耳朵上的水晶坠子,脸上尽是天真烂漫:“表哥你明知道今晚宝京有八方商宴,温市有大型慈善晚会,还偏要做这种小而精的高门槛姿态,现在又在我跟前矫情。大门大户都觉得攀不上你,小门小户更不用说,肯定要去大排场里捞机遇。你这儿结的果子虽然大,但是能有几个吞得下。他们哪是有没有真心的问题,他们都是不敢来。”
解春潮听着这对表兄妹一来一回地打机锋,不由佩服童桦的聪明,她三言两语就点出了方明执是故意不让别人来参加生日宴。可惜她的聪明比起方明执还是棋差一招,她如何也想不到所谓八方商宴和温市慈善,都是方明执的手笔。
童桦拆了方明执半步,也正巧是方明执想要她拆开的半步,他正是希望她能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他的不同寻常,最终自以为撕开了他的伪装,其实看到的不过是另一层伪装。如果方明执直接表现出过多的反常,只会让童桦觉得他在表演,很容易打草惊蛇,让蜘狼看出他铺设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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