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云淡风轻地解释完,方明执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直一言不发地拿着药到了注射间。
“你在外面等我吧。”方明执站在了注射间门口,对解春潮说。
解春潮本来想跟着进去,后来一想俩人也不是那个关系了,既然人家自己能行,他硬跟着进去算是怎么回事,也就欣然点点头,抄着手靠在了外间的墙壁上。
方明执晕针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他把药拿给护士之后就觉得领口有些发紧,但也只是深呼吸了几下,觉得不过一针疫苗一针球蛋白,很快就过去了。
可是当冰凉的酒精棉球在皮肤上擦过时,喉咙就涌上一阵莫名的窒息感,他扯开了一粒领扣,尽可能平稳地扶着绷着白布的金属屏风。
“先生,您放松一点。”那个小护士似乎还是个新手,声音颤巍巍的,让人听着就不大放心。
方明执抓着屏风的手越攥越紧,淡青色的血管慢慢鼓了起来,在他紧致的手背上拱出一道道的沟壑。
他转开头,想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里剥离出一丝新鲜的氧气,却不经意间看到透明的弃针箱里,参差交错的注射器在冷光源下闪烁着细细的寒光。
楼道里小孩子的哭声陡然放大了,让方明执的大脑一下停止了思考,他突然就有些摸不清自己置身何处,屏风上的白布刹那间无限蔓延,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他最后听到那个颤巍巍的小护士尖着嗓子喊:“家属!方明执患者的家属……”
他逐渐消散的意识像是一台老旧的蒸汽机车,滚烫而迟缓:方明执患者的家属,不想要他了。
第20章
警笛声一直响,红蓝灯光不停闪烁,四处是喧闹的人声。
方明执看见一个最熟悉不过的背影,穿着他偏爱的那一类细纹西服,从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上不慌不忙地走下来,在匆忙跑动的人群中,显得尤为淡定从容。
那是他自己。慢慢地踱着步子,太慢了,大约在旁人看来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方明执却无端能看出那背影中交错的无助与抗拒,像是一道道代表着惩戒的鞭痕遍布在他笔挺的腰背上。
他看见自己走到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前面,很快就被一个穿蓝黑色制服的人拦住了:“先生,里面正在保护现场,您还不能进去。”
方明执看见自己很平和地点了点头,又听见自己问:“嫌疑人已经抓获了吗?”
警员摇摇头:“调查的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他多看了方明执几眼,犹疑着问:“您是不是……被害人的……?”
年轻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却没什么起伏:“丈夫。”
警员为难地看了看他,有些同情地说:“受害人遗体已经送回局里了,虽然身份已经确认了,但您应该很快就会接到通知,需要您到局里提供一些书面证明并办理需要家属签署的手续。”
“嗯。”方明执从容地答应了一声,看着自己拨弄着手表的搭扣,脸上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情绪。
“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警员觉得相较于一般受害人家属的歇斯底里,这位家属好像反应有些太平静了,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规范化的微笑。
“没有了,辛苦。”方明执看见自己转身离开,依旧腰背挺直,步伐沉稳,像是每一次从高层会议中离场,利落不拖沓。
但是站在那个不动如山的自己身边,方明执却能感觉到悲伤如影随形,漫布到他的口腔和呼吸道,仿佛沉重的海水即将没顶,他费力地喘息,却无力得到一丝的解脱。
他很困惑,这是一个梦吗?为什么自己会说自己是被害人的丈夫?是解春潮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念头稍微冒了一个尖,方明执就将它绕开了。不会的,不可能,这只是一个梦,解春潮刚刚还在他身边。
他看见自己旁若无人地走过街角,转进一个空荡荡的短巷子,他面对着墙壁安静地站着,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一丝改变。
方明执很熟悉这个姿势。
他在认罪,在忏悔。
有一瞬间他隐约听见自己反复在想: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到底是哪里被发现了?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方明执像是在解一道没有答案的谜题,在思维的迷雾中游弋。
方明执看着那个僵直的背影,在脸上轻轻一抹,竟然有淡淡的湿意。
直到天黑透,贴墙站着的人才转过身来,依旧是从容不乱地正了正领带,走入了溶溶的月色。
失重感传来,他听见解春潮气喘吁吁地抱怨:“自己不行,还不让别人跟进去,一百多斤的老爷们儿,说昏就昏,老子总不能让个小护士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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