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普里莫死了。
普里莫居然死了。
谁都不会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普里莫死了,泰格帝国的皇太子也死了。意外,意外,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顾德林说:“是啊,他死了。”他居然微微地笑了起来,“你说,他知道你的名字吗?”
坐在柜台后的老人呆了呆,过了许久才缓声说:“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说,自然是不知道的。”
顾德林哈哈一笑,笑得差点溢出泪来。不知道,不知道,连名字都不知道,那他到底在生什么气,他到底在气什么,气得连最后一面——不不不,如果他在场的话,肯定不会是最后一面,他们都可以活到长长久久,所有碍他眼的人都会慢慢地从普里莫身边消失。
顾德林笑完,没有再看那老人一眼,转身离开深巷小店。老人重新闭上眼,平静地沐浴着午后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哼起几句歌儿,相隔太过久远,他记不清歌词,只记得调子。那个人站在柜台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柜台,说这是他在某某地方听到的新歌。他不记得某某地是哪里,不记得那首歌叫什么,甚至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只记得那人总是如期而至,品尝他亲手酿制的一抹甘香。
也许对于有的人来说别人的一生只是他们的一眼,对于有的人来说一眼却是他的一生。
那么多年以后,还能看到有人那么执着地记得那个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就好像漫长的思念变得不再孤独一样。
樊冬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对话。
他回到公馆,把梅伦酒放进收纳戒指给普里莫老头喝。普里莫老头拿着小杯子,砸吧着嘴喝了几口,说道:“啧啧,还是这么难喝。”他向樊冬打听起酒馆里的情况。因为顾德林在场,樊冬切断了所有精神联系,把普里莫老头隔绝在收纳戒指里。
普里莫老头听樊冬提起顾德林,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樊冬又提到酒馆柜台坐着的那个老头儿。普里莫老头听得一愣,想了半天才说:“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挺有趣的,怎么逗都不笑,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你说话,他听着;你不说,他也安静。每到盛夏去坐一坐,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他顿了顿,又补充,“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家里人,更不知道有家是什么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樊冬还是第一次听普里莫老头这么详细地提起自己的过去。普里莫老头居然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樊冬早已见识过这个时代的残酷,非常清楚要从一个孤儿变成“奇迹之手”有多困难。
樊冬只能说:“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
普里莫老头说:“他不小了吧,普通人活到一百多岁,肯定已经老了。嘿,都这岁数了,他想不安静也不行了吧?头发是不是都白了?脸上是不是长斑了?真想亲眼看看他脸上有多少皱纹。”
樊冬早就习惯了普里莫老头的毒嘴巴,听他这么损自己的老朋友还是觉得这老头儿有点奇葩。真怀疑这老头儿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感情”!
樊冬正要和普里莫老头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突然听到迪亚在门外喊道:“殿下,殿下,菲尔殿下来了。”
樊冬一怔。文森和菲尔这两个名字,已经渐渐淡出莱恩帝国所有人的视野,自然也包括樊冬。国王陛下好转以后,许多人都遗忘了王储这回事,毕竟他们都爱戴着国王陛下,不急着挑选下一任国王。
迪亚话刚落音,门已经被撞开了。菲尔哼了一声:“我见弟弟还用你吵吵嚷嚷吗?”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樊冬抱了起来,高高兴兴地说,“科林,没想到你也来了!”
菲尔热情一如往昔,仿佛自己从未离开、从未背弃似的。樊冬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哥哥,你也来了。”
菲尔说:“对,我和师父一起过来的。夏莉和大哥都有事要做,师父只好派我来当代表。科林,父王还好吧?”
樊冬也不隐瞒:“父王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再过两年,也许能回到巅峰时期的状态。”
菲尔点点头,又搂起樊冬掂了掂重量,说道:“怎么两年没见,科林你一点都没长大,还是这么轻。”
樊冬说:“哪里,我明明长高了。一定是哥哥你力气变大了。”
菲尔看着渐渐褪去稚气的弟弟,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科林,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我那边找我,我住在南公馆……”说到最后一句,菲尔不知怎地有点心虚,不敢看樊冬明亮的眼睛。泰格帝国的公馆不以其他帝国的名字来命名,不过特定帝国的来使会被安排在特定的公馆,比如南公馆就是安排天都使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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