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五岁之后我就一直跟皇祖母住在一起,她老人家又一向疼我,两人的感情比上辈子还好,即使知道皇祖母天命将至,我也依然幻想着皇祖母能挺过这一次,多享受一段天伦之乐。
可时光却是最最无情。
全喜叹息着摇了摇头,憔悴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意,恭敬地回道:“殿下,太后想见见您和小殿下。”
我转头看宇儿,才八岁却显得格外安静的孩子正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有着温润的湿意,却隐忍着没有落下来。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走进内殿。
皇祖母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看见我进来,便挥退了两边伺候的宫女。
“皇奶奶。”我轻唤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您好些了吗?”
“呵呵,哀家这把老骨头,最差也就是这个样子了。”皇祖母亲昵地摸摸宇儿的脸,又紧紧握住我的手,笑容和往常一样慈祥和煦。
“远儿,宇儿也到了知事的年纪了,哀家要跟你说的话也不瞒着他,让他也听着。”
我看了看宇儿,用空着的手揽过他,点点头,“嗯,您说吧。”
“你皇奶奶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皇祖母微笑着移开视线,看向床顶喃喃地说道:“昨儿个夜里,哀家还梦见你皇爷爷叫我呢,埋怨哀家怎么还不去他那。”
“皇奶奶……”我心里一沉,忍不住叫了一声。
皇祖母又看向我,本该浑浊的眼里竟一片清澄,微小的笑容包容而豁达。
“哀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宇儿,可怜你们兄弟俩那么小就没了母亲,若没有哀家看顾着,也不知道那些奴才会不会上心。”皇祖母停下来细细端详了我一会儿,又笑说道:“之前我还觉得宇儿像你父皇,后来越看越觉得宇儿的性子就跟你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哀家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也总是静静地不喜说话,整日躲在房里,哀家还担心自己会养出个公主出来呢!”说到这,皇祖母轻笑了几声,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感慨和欣慰,“远儿是个好哥哥,宇儿像你也是应该的。”
我握着皇祖母的手,听着她回忆往日总总,宇儿将头埋在我怀里,泪水打湿了层层绸衣,引起我心中的一阵阵酸涩。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再不舍,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远儿,你自幼聪慧稳重,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若不是身子骨差了些……”皇祖母惋惜地叹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也好,你这么像他……还是出宫去吧!”
皇祖母的这几句话说的不清不楚,我却听懂了一些,太子之位本就不是我心所向,自然不觉得惋惜,只是皇祖母的话里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母妃不过是尚书之女,我虽身为皇子,和其他兄弟相比又怎么能说是“身份贵不可言”呢?皇祖母话中还提到了一个“他”,那个人我直觉说的不是父皇,但除了父皇,作为儿子的我还能像谁?
“宇儿自小也是懂事的,你哥哥身体不好,以后你定要代皇奶奶好好照顾他。”
“嗯!宇儿已经长大了,以后就是宇儿照顾哥哥!”
看着宇儿红肿的眼睛,我心里暗叹一声,不管有什么内幕,我永远都是穆怀远,永远都是宇儿的哥哥。
皇祖母和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就歇下了,我虽心有不安,却依然以为这一天会如同曾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普普通通的度过,所以在深夜突然被外面的哭声惊醒的时候,我才会觉得那么茫然无措。
“霜竹?”
我唤着霜竹,心里已有预感,他带来的绝对不是我希望听见的消息。
“殿下!”
霜竹急急地走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启禀殿下!皇太后……薨了!”
霜竹没有哭,但我可以听见他细微的哽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他本就是重情重义的人。
我呆愣了半晌,霜竹的话在我脑子里来回转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讷讷地问道:“什么时候?”
还没等霜竹回答我,殿外就响起了全喜带着颤音的唱腔,“六皇子穆怀远接旨!”
夜里起的太急,我的头昏昏沉沉,琐碎的事都是霜竹在打理,直到全喜念完旨才回过神来。
“临亲王殿下?”
我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向全喜苍老的脸,他张了张嘴,苦笑着提醒道:“殿下,接旨吧!”
待我谢了恩,全喜便急匆匆地走了,皇祖母的身后之事定是他操心最多。
霜竹搀扶我走进内殿,宇儿穿着一身寝衣站在我床边,见我进来,担忧地唤了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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