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庭院里并未栽种梅树,只是因为家父素来喜爱梅花,所以取此名聊以慰藉罢了!”
“嗯。”我点点头,进了院子。庭院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闲适,果然如连慕容所说没有梅树,倒是有一池开的肆意的睡莲。
连慕容站在一扇门前,恭敬地说道:“父亲,六公子来了。”
房间里传出一声响动,似是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暗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进来吧。”
连慕容推开门,做出请的手势,待我走进后,他自己却没进来,而是从外边关上了门。
我打量了下四周,毫无疑问这是一间书房,高高的书架占满了整整一面墙,屋里的家具显得有些陈旧,整体却布置的简洁素雅。
打量的目光最后落到书桌边的人身上,四十来岁的年纪,普通文士的打扮,坐在竹制的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精巧的木盒。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当我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脸上时,心里却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人的脸已经带上了岁月的痕迹,但即使这样,我也可以轻易看出他的容貌与皇祖母何其相似!或者换句话说,我和他是多么的像,就连左眼下的那颗泪痣都相差无几。
“你……”我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直接问他为什么我们这么像么?还是问他为什么执意要见我?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渐渐泛出些湿润的亮光,良久,他低声问道:“可以过来一点么?我的腿不方便……我想好好看看你。”
我的大脑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可身体却仿佛被那句话蛊惑了一般,慢慢靠近那人,直至我能从他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仰头看向我,目光在我的脸上游移,抬起的手似乎想要触摸我的脸,犹豫了一会儿后却颓然的放回膝盖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斥着怀念和欣慰,可蕴藏更多的却是刻骨的痛楚,这份痛楚让我在一瞬间莫名地感同身受,喃喃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眼前的男人会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可他踌躇了一会儿,只是低头敛眉,叹气一般地说道:“你的母亲是我的一位故人。”
“……这样么……家母的祖籍在殷州,没想到和您是旧识。”我退后一步看向窗外,“家母很喜欢睡莲。”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将心底那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小失望掩去。这个人明显在说谎,可我不屑去逼问他,即使我有那么多理由。最重要的是,我不确定真相是否就是我想要的。
两个互相隐瞒互相掩饰也同样懦弱的人,终究只是在一起说些无聊的家常话,显得那么可笑,也那么可悲。
“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说。“也算是代故人了了份心思吧!”
过得好不好?
不,一点都不好,一身病骨,小小年纪就失去两个至亲的人,又独自护着幼弟在深宫里周旋求生——怎么可能会好?
“劳您牵挂了。”我压下心底的愤懑,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果我说不好,您又能帮我什么呢?”
男人眼底的水光更甚,张了张嘴将头扭到一边,书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点破,长久的沉默过后,说了些场面话我就告辞了。临走前,男子把一直放在膝上的木盒递给我,眼里的不舍带着微妙的决绝。我想,这会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连慕容等在书房外边,见我出来没有多问什么,行了礼便带我回前厅,我把玩着精巧的木盒一语不发,直到快到前厅门口的时候我才停步说道:“今天的事……”
“连某省得,今日公子只是做客连府而已。”
连慕容不愧是有着玲珑心肝,我挑了挑眉恢复沉默。书房里的话他听没听到并不重要,他知道的事情恐怕比我还多,我只是防着父皇罢了,虽然未必防得住。
一回到宅院,朱岩就颠颠地来找我,我随手把木盒递给明安,整了整衣服就跟着去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这么多天为什么偏偏就是今天想起我来了?
“伤好些了么?”
父皇明显是刚回来,外褂上还沾着些许灰尘。我行过礼道:“谢父亲关心,伤差不多痊愈了。”
“那就好,过来坐吧!”父皇倒了杯茶放到矮桌对面,“听下面的人说,你这两天出去了?”
“嗯。”我并不意外父皇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昨天出去遇见了连慕容,受邀今日去了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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