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辞久和段少泊来了。他们在外头走的时候,是顾辞久在前头,段少泊跟在他身后。到了赵王跟前,没有了外人,顾辞久那张很精明的娃娃脸上就露出了憨厚的笑,很自觉的站在了斜后方。与他相反,段少泊上前一步,可以用可爱形容的面孔陡然间就深沉了下来。
“殿下贵为龙子,甘心困局于此吗?”
赵王笑了,没搭理段少泊,反而看着顾辞久:“顾将军,我邀你来此做客,怎么你这位兄弟进门来就问了我这话啊?”
顾辞久的回答让郝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赵王殿下,您今日让我们来,还在这没外人的书房里私下见我,就是知道我们来干嘛的了,何必还做戏呢?”
赵王憋了个大红脸:“……”
规矩!你们知不知道规矩啊!一般君臣问答可不就是这样明知故问,明明接下来该你们俩努力说服我了啊!
“他是个莽夫,不善言辞,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见谅。”段少泊在边上行礼。
赵王看看他们俩,心说:即便日后这两人必定反目,如今段少泊自然是会紧紧抓住顾辞久,并且会在他面前表现得亲密无间,毕竟,现在段少泊除了脑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而顾辞久除了没有脑子其他都优于段少泊,段少泊既能拿顾辞久当枪使,又能让他做盾牌站在前头遮风挡雨。
赵王很理性的思考,换成他,有这么个好工具,他也是宁愿雌伏的。
大概还是年纪小,而且这些年来实在是被压制得太难受了,所以赵王想到这,竟然还忍不住给了顾辞久一个……幽怨的眼神。
顾辞久:喵喵喵?
段少泊:……
郝汶?他那角度没看见。
赵王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收敛心神:“本王也知道两位为何来此,但是……顾将军如今也不过是个裨将军,段先生呢,现在管着伙夫营,倒是得了个小神农的称号,可这又如何呢?首阳关再次,而京城远在天边,本王再如何不甘心,两位又有什么本事可以助本王一臂之力?”
“殿下可知道如今的天下大势?”
赵王笑了:“先生这是要给本王也来一出‘隆中对’?那还请先生解惑了。”
“殿下以为兵势最重者,蔡、邢、涂夷、赫肃,王爷觉得兵势最强者为谁?国势最强者为谁?”
“兵势最重者自然是邢国。”赵王叹一声,毕竟名义上连蔡国都是邢国的附属国,年年纳贡,岁岁称臣,蔡国的皇帝对邢国皇帝得自称儿臣,只是蔡国全国上下都故意忘掉这一点而已。其余涂夷、赫肃更是早早被打服帖,成了附属,“国势最重者……该也是邢国。”
“看来在殿下心目中,邢国便如强秦。”
“该是如此。”
“殿下却错了,诸国中,如今兵势最强者,乃是涂夷。国势最强者,却是我蔡国。”
“咦?”
“殿下看来是不信的,那且听在下细说。二十年前,邢国自然是兵势最强者,但,这二十年中,邢国贵族早已经汉化,穿绫罗,住高屋,食佳肴,乘华车。年青一代的贵族许多已经不会骑马,成日面上敷粉,鬓上插花,满口子曰诗云。且澹耶宠佛,二十年间,不知多少寺庙拔地而起,即便是山野荒村,百姓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也要供奉一二僧人。”
“可是边关……”
“边关的将军,还是二十年前的将军,可除此之外,咱们对面的焉支关,十几年前就多了一座名为华盖寺的大庙,到如今已经有僧众两万人,殿下知道这其中是什么意思吗?”
“还请先生解惑。”
“焉支关军民加起来也就十三万人,这十三万人,如今要白养着两万什么都不干的僧众人,而这些僧人偏偏还占据了焉支关附近,最肥沃的土地。”
“……”赵王沉吟了片刻,“若不灭佛,邢国危矣。可为何我蔡国无人知晓?”
“蔡国并非无人知晓,只是殿下您不知道罢了。赫肃处处效仿邢国,如今国内形势也是不妥。至于说为何涂夷最强?那就该说如今涂夷的摄政太后,末叶娘娘了。这位娘娘五年前曾下令,全国禁绝汉风汉俗,坚守祖制,如有违者,杀!”
赵王神色迷茫,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殿下是不是奇怪,为何汉化之民弱,野蛮之民强?”
“……是。”
“其实并非是汉化之罪,那些胡人都想错了,乃是享乐之罪。我汉人先民,也曾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慷慨激昂之士,如何就弱了呢?”
“先生这话……说的不只是他们错了吧?”
“殿下在首阳关也有两年了,怕当兵的造反,就把士卒踩进泥里,饿得半死,结果打不赢外敌,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去纳贡,当皇帝的也得给人家皇帝当儿子,您觉得这就是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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