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太了解了叶非折了。
恨人时是真恨,爱人时更是真爱。
杀人时用尽了一身力气,护人更敢全力以赴,不惜性命。
正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越加绝望。
刚刚还暴动不已的阴煞之气瞬间静了下去,风拂树叶,草木起伏,一切又是无事发生。
叶非折:“???”
还可以这样???
既然知道答案,那为什么还要求他杀了楚佑???
若不是肯定自己任务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叶非折几乎就要怀疑千岁是对他怀恨在心,故意来破坏他任务进度。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既知道我的答案,为何还明知故问?”
“我想杀楚佑。”
千岁说。
他的出生即是为了杀人,也只有剑下积累的皑皑白骨,和无往不利的剑锋,才是千岁存在的价值所在。
“可我不想你恨我。”
千岁生来为杀人。
更为陪一个人证道。
杀人、磨剑,不过是为看他荣耀加身,风光无限,也看他剑心通明,所向无悔。
千岁漂亮锋利的眉目染上点失魂落魄,看上去近乎黯淡楚楚起来:
“所以阿折,陪我杀了楚佑好不好?”
叶非折:“……”
一番交谈下来,他觉得千岁思维已经自成怪圈,形成了逻辑自洽。
要是继续和千岁谈楚佑的事情,少不得进入:
“杀了楚佑好不好?”
“好。”
“你胡说,你才不肯杀楚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杀楚佑,所以我们杀了楚佑好不好?”
或者:
“杀了楚佑好不好?”
“不好。”
“我就知道你不肯杀楚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杀楚佑,所以我们杀了楚佑好不好”这类死循环的怪圈中去。
叶非折想到这里,决定不跟胡搅蛮缠心智失常之人一般计较。
他收了笑意,眉眼里的神色几乎和刀光一样咄咄:“你究竟是谁?”
原主不过区区一个合欢宗的小可怜,若是有人肯稍微关心一下他,那么也不至于落到含恨自尽的凄惨下场。
至于自己?
那更不可能。
叶非折的亲朋好友全在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是此次雷劫,和这里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
怎么会有素不相识之人如此在意他的喜怒悲欢?
千岁嘴唇动了动。
他嘴唇也生得好看,线条冷薄干净又流利,像是比着绝世名剑出鞘划过的痕迹而成,就该漂亮得不近人情。
可是千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
叶非折站在他面前,站在那座酷似玄山的魔宫前,和过去一样的容色惊人,依稀是过去玄山上那个镇压两道,艳得像肃肃一把火的仙首模样。
那是他命定的追随之人,也是他可望不可及的迷梦。
他能怎么说?
告诉叶非折他叫千岁,顶着一个和千岁忧的相同名头入了魔道,无恶不作,为所欲为?
那是在侮辱叶非折,也是在侮辱千岁忧。
他久久不置一语,眼泪怔怔然晶莹一闪,几乎要掉出眼眶。
“能是谁?”
千岁不答,自有人帮他回答。
破风的黑衣像是战旗高扬一角,宿不平转眼跨过魔宫层层叠叠的楼阁建筑,现身而出。
他睨一眼千岁,又不屑,又战意高炽,嘲笑道:“不过是个很把自己当回事的昨日黄花罢了。”
宿不平跟着上一任魔尊杀过太多人。
他倒也特立独行,别人杀人,总是杀着杀着血气越来越重的。唯独宿不平,杀着杀着觉得生不过是在那些破事里打转,死也不过头点地,生死之间就是那样,没什么大不了,越杀,反而越心平气和。
再加上睡过几百年,再棱角尖锐的脾气也该被磨平了,宿不平竟难得在魔道磨出一副鲜少动怒的好涵养。
只有面对千岁的时候是例外。
昨日黄花就该有昨日黄花的觉悟,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去,跳出来搞什么乱子,搅什么局呢?
千岁被他气得冷笑,眼泪也气得憋了回去:“那也比睡了几百年的废物好!再说,谁是昨日黄花还不一定呢。”
叶非折:“……”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乎从宿不平出现的那一刻起,局面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说起来,叶非折难得地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千岁特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谋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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