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向来桀骜不驯,争勇斗狠,大乘更是其中尤为拔尖的翘楚。
晋浮叫四方宗掌门,仙道仙首,都是直接叫的老不死。
可哪怕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提到“那位大人”时,他神色敬畏,声音放轻,心甘情愿尊称一声对方。
因为,如果不是圣刀突兀苏醒,横空插了一手,魔尊之位,不会空悬至今。
即便圣刀被高高供奉在魔道至尊的居处,过往迎来的人们无不低头垂首称他圣尊——
所有魔修心中都认可的无冕之主,另有其人。
苍术称赞道:“好主意,我们是真身前去,还是分神前去?”
晋浮沉默片刻,屈服了:“分神吧。”
自从叶非折出现,世道变化得太快,晋浮自认已经看不懂这个世道。
纵使贵为魔道大乘尊者,为了保命,也是不得不向世道低头的。
为了保命,分神就分神,怂一点就怂一点。
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保命高。
————
魔尊宫殿处。
晋浮和苍术不是第一次来,可每来一回,他们都不可免俗地要失语一回。
到他们的修为境界,万人追捧,趋之若鹜,什么天材地宝,稀世奇珍,就和地上的石头一样不值钱。那些所谓金碧辉煌的宫殿庙宇,也和平常人家的灰瓦小院没什么两样。
常人引以为傲的,用以自矜身份的衣衫、珠宝乃至房屋宫殿,对他么而言不过一文不值。
但眼前这座不一样。
或者说,它已经远远脱离宫殿范畴。
重重拔起的蜿蜒山脉、起伏叠嶂的峥嵘峰峦、藏英撷秀的葱茏植被……
乃至晋浮苍术两人走过长桥索道时,澄明如镜,碧蓝如天的湖面里印出的一抹最高峰,最高处的宫殿倒影。
是天隔九重,琼玉做楼。
也是地上千里,只取一线。
魔修以煞气为修炼本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再华美的魔宫,周围地上也是光秃秃的。
唯有上一任的魔尊,拔了山,开了湖,只为造这一处宫殿。
晋浮有时候会想,人活一世,兴许所活的意义,能活到的巅峰,全在这儿了。
受万人跪拜,与天地角力。
他忽然明白,为何宿不平和那位大人势同水火,仍然会不约而同居处这一处宫殿中。
这才是一道至尊应该住的地方。
两人走到魔宫入口处,有侍从默然无声过来相迎。
晋浮和苍术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分别一上一下,擦身而过。
说来有趣,圣刀和那位大人不死不休,却偏偏居于一处,一个在魔宫最上高塔,一个在魔宫最下地宫,就像是彼此深深厌恶,又永远也逃不过宿命纠葛的两极。
高楼塔尖上,宿不平沉吟听完苍术陈述,极吝惜词句地开了口
“我明白该如何做。”
宿不平的确明白该如何做。
在不平事认主前,他不想插手魔道的事,单纯是因为没意思。
一把刀活着,若是连刀主也没有,那它的刀生还有什么意义?
在不平事认主后,他不想插手魔道的事,单纯是因为没必要。
一把刀活着,若是认了一个废物刀主,那它的刀生又有什么意义?
久而久之,宿不平咸鱼成习惯,根本不想施舍给魔道眼神。
可宿不平的不作为,并不是苍术可以把他当刀使的理由。
想把他当刀,也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做不平事刀主?
苍术得他一句回答,大喜过望,以为自己可以抽身退去的时候,听见宿不平轻飘飘说了一句话:
“来都来了,不必离去。”
一缕刀气飘然而过。
地上已无苍术。
“我明白该如何做。”
那位大人回答晋浮的,竟是和宿不平如出一辙的话语。
不同的是他还格外贴心加上:“你放心,不平事钦定的魔道之主,我自是要杀的。”
晋浮险些喜极而泣。
终于。
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分魂被吞,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垂危。
正当他想抹一把热泪哭着扑过去抱住大腿的时候,那位大人微笑着加了一句:
“但这不是你借我杀人的理由。”
下一刻,晋浮的惨叫声仍在原地回荡,分神却连半个影子都没剩下。
他口中的大人神容静谧如水,口角含笑,自问自答:
“我杀不平事钦定之人,和我杀妄图把我当刀使的人,可有什么矛盾?”
没有。
所以当然是都杀。
“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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