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车马挡道,姜羽的马车停了下来,公孙克一直随侍左右,见此便低声道:“大人,郡守的马车拦在前边儿,走不了了,您看……”
郡守不过二十余岁,恐怕比姜羽还要年轻些,生得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上下一翻:
“石某已在府内布好酒菜,为睢阳君接风洗尘。”
百姓们最爱看热闹,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马车。石虎也望着随风微微摇动的帘子。就在石虎有些不耐,正觉得此人架子太大时,马车内的人说话了,那是一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有种玉石的质地,平淡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嘲讽:
“郡守美意,羽心领了。只是方才在城门口,羽听闻城中有盗贼,守城兵士怀疑我们马车内藏了盗贼,郡守府衙乃是朝廷重地,羽若是把那盗贼也一同带过去了,府衙内又恰有失窃,可就说不清楚了。”
石虎嘴角抽了抽,他纡尊降贵亲自来请,没想到还碰了钉子,此人忒不识好歹!但形势比人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把人稳住,再徐徐图之。
石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睢阳君这是哪儿的话,那都是下人不长眼睛,胡说八道。近来平陵是有盗贼,但这盗贼怎可能到睢阳君的马车内呢?”
旁观的百姓有许多都不知道城门口发生的事,只有少数亲眼目睹了的,连忙七嘴八舌地向众人都解释了。虽然被打脸的是自家的郡守,可百姓们却没什么护短的心,反觉得睢阳君做得不错。
姜羽又沉默了一会儿,石虎面子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猴子被人围观,拖得越久越不利,硬着头皮放下身段道:
“睢阳君,是下官治下不严,才出了这等以下犯上、不知礼数的东西,睢阳君大人大量,莫要与他们计较,您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驿馆内早已命人收拾妥当。虽比不上您在蓟都的府邸,也算干净宽敞。”
未免落下得理不饶人的口舌,姜羽听到这里,总算回了一句:“如此便有劳郡守大人了。”
见姜羽终于妥协,石虎总算松了一口气,把流言压一压,乌纱帽应该算是保住了。
得到应允后,石虎重新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马鞭,拉着缰绳。
“驾!”马鞭抽在马背上,那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种宝马,便“哒哒”地跑起来,郡守在前,带着姜羽一路到了驿馆内,先命人安置车马贺礼,给马儿喂草。随后姜羽便去了接风宴,戚然明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意兴阑珊地留在了驿馆内。
戚然明和贺寿那些随从一同用的饭。这些人不知道戚然明是谁,也不知他是打哪儿来的,只是见戚然明一路都和姜羽一辆马车,便自动将他当做姜羽的贴身护卫了,见他年纪轻,颇为照顾。也有人问他来历身份的,他只得一句:“戚然明。”
“那你是怎么跟着姜大人的?就连公孙克,也只能随侍在马车外,大人怎么就单独允许你在马车里?”
戚然明想了想说:“我欠了睢阳君十两银子,他给我买了两身衣裳。”
这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走南闯北,大概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沉默了一下,有人问:“小兄弟,你身手这么好,十两银子也不难还啊?”
戚然明或许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干脆闭口不言了。
姜羽回驿馆时,天色已黑。他稍微喝了一些酒,没醉,只是带了一点酒气,进屋躺在太师椅上,便挥手让公孙克去查石虎。
石虎本家是石家,石家是晋国第二大家族,与赵家分庭抗礼。石虎应该是石家这一辈的年轻子弟,在曲沃受尽礼遇,做什么也无人敢置喙,才养成了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刁钻无礼的个性。
“在饶县,日月阁杀了姜直的事情传出去后,各方都是什么反应?”
公孙克说:“回大人,听说齐侯得知太子死讯后,气得当朝吐了一口血,大骂晋侯狼子野心,之后便一病不起了。齐国大臣都慌了神,把派来晋国贺寿的使臣半路给召了回去。”
“二公子衣不解带地伺候在齐侯身边,坚决咬定日月阁的事他并不知情,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如今是他监国。”
姜羽:“那文姬呢,文姬会甘心二公子监国?”
公孙克哂笑道:“不甘心也没办法,文姬虽得齐侯宠爱,朝堂上支持她的却没有几个。三公子既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文姬所出的四公子年纪还小,因此二公子监国理所应当。”
姜羽听后勾起唇,低笑道:“若是齐侯现在没了,那可就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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