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转过身,绵里藏针委婉地劝导了晋侯姬孟明几句。姬孟明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便是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区区一个燕国的世家子,便敢来斥责他?
姬孟明反斥责了姜羽几句,姜羽不卑不亢挡了回去,姬孟明说不过他,便大哭起来,将大人们都引了来。
不出意料的,姜羽被他的父亲责备了一番。
戚然明怔怔看着这一切,从他们的对话之中,他知道这少年叫姜羽,是燕国执政的儿子,不由心生艳羡:如此气度,不愧是贵族子弟。
不像他,出身便低贱,即便强行学了那么多贵族的礼仪,以及琴棋书画,却还是摆脱不了骨子里是个奴隶的事实。这等气度,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本以为这一别便罢了,没想到之后姜羽又主动来找他,要给他摔伤的伤处擦药。戚然明毕竟不是真正的二公子,一起来晋国的仆从们,有几个王后的心腹,是知道的。所以在外头他是公子,在私下里,便直接拿他当下人使唤的。
擦药?
得罪了晋侯,没骂你就是好的了。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私下里时常来往,戚然明自觉两人关系算是亲近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朋友。他向往像姜羽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人生,却也只能是向往。
姜羽不得不随着父亲回国时,戚然明去送他了,少年姜羽抱了抱他,笑着说:“等我回了国,给你写信。”
从曲沃到蓟城,何止千里之遥,病体孱弱的戚然明身子一天天弱下去,时不时地咳血。下人们怕他真死了,便给他弄了些药。那药还苦,苦得好似肠子都绞在了一起,难以下咽。
可一旦看到姜羽的来信,戚然明便把所有的苦痛丢了,整个人都欢喜得不得了。姜羽的每一封信,他都翻来覆去地看。每每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下去时,便拿出来看一遍,心中便会觉得好受许多。
姜羽会和他说些很多鸡毛蒜皮的事,譬如父亲要他背诗,不背完就打手掌,他手掌现在还痛呢。譬如燕国的灯火真好看,让他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书读得再多,到底是个孩子,少年心气儿是改不了的。
戚然明越看越是向往。
直到翌年,信断了。
戚然明失去了在晋国生活中唯一一点的光亮,他还以为是姜羽忘了他,后来才知晓,原来是姜羽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他想安慰安慰姜羽,却也无法成行。
……
周愍王四年,蓟城。
继睢阳君与戚将军大婚,已有一年了。
戚然明最近趁姜羽不在家,闲来无事时在府里东蹿蹿,西蹿蹿,竟意外发现了个稀罕玩意儿。
戚然明捏着手里头厚厚一沓信,看着信封上写着的“戚将军亲启”,好奇打开来看了看。看完后,戚将军满意又得意地合上信,在府里晒着太阳等睢阳君回府。
于是等睢阳君回府时,就看到自己将军躺在院里的太师椅上,脸上盖着封很眼熟的信笺。金色的夕阳余晖将戚将军瘦削的下巴,镀上一层光晕。
睢阳君谨慎地回忆了一下,发觉这信好像是不太能见人的东西。
倒也不是不能见人,就是有些太羞耻了。
那信是惠王十七年,燕国受宋国求援,由戚然明领兵去进攻齐国的时候,姜羽回外祖母老家无终,在无终寻得了一封戚然明给他的回信,而后写的。
那时候整个燕国都局势都很紧张,内改革,外有战争。姜羽政务忙不完,每日深夜点着灯写些当日的琐事,给他出征在外的戚将军。
当时其实没想着会给戚然明,现在骤然被人翻出来,睢阳君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他试图偷偷摸摸地把信抢回来,结果戚将军感知太敏锐,他还没动手,就被发现了。
睢阳君以手虚握着拳,掩唇低咳了两声,假装无事发生过:“天色晚了,夜里风有些凉,还是进屋去吧。”
戚将军应了一声,手里拿着那一沓信,似笑非笑地看了睢阳君一眼,进了屋。
才进屋,没了下人在,睢阳君就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伸手又想夺。戚将军把信藏到身后,挑眉道:“睢阳君这是做什么呢?”
姜羽眼巴巴望着他道:“你看了吧……?”
戚然明点头。
姜羽:“看了就还给我吧。”
“这是给我的信,就是我的东西。”戚然明说,“不给。”
姜羽道:“反正你都看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戚然明说,“我没事还想拿出来再多看几遍,温习温习,看看睢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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