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等洛书将人抗回他的屋子检查伤口时,却被惊地险些拿不稳伤药。他之前的徒弟虽然身上总也有伤,却不曾伤地如此重,重到他用了几乎自己一半的积分,才兑换到了远高于这个世界的伤药。换句话说,若是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阿筹早就没了命。
而害他的就是蛊。
他的身子几乎被完全掏空,不知道曾经被喂食了什么,血液中尽是毒,蛊虫寄生在他的身体里,汲取养料,破卵,生长,产卵,一代又一代的蛊虫把他当做自己的温床。他的外表除了瘦别无异样,可是内里却早已被掏空。
他日日夜夜与蛊虫为伴,而蛊则不分日夜寒暑啃食着他的身体,绵延的疼痛自体内开始蔓延,等到钻出皮肤的刹那,就是他身死之日。就像是癌症晚期的病人,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向衰败,却无法阻挡,也不能推迟。
洛书看他体内蛊的形态,知他已经被杀了十年。
洛书用着五六十的壳子,一边驱蛊,一边咬着牙不让眼泪影响手术。等到蛊完全地被驱赶出体外,洛书几近崩溃。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人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下手,折磨了他整整十年。
然而让洛书惊讶的是,他没有寻死过,就像是有什么支持着他,让他不计一切代价活下去。
后来洛书知道,是仇恨。
阿筹是育蛊之体,这就是原罪。
等到阿筹醒了之后,洛书其实苦恼过一段时间。因为这十年是生活让他的身体极为亏空,哪怕是曾经天生体弱的冉星辰,也不会像玻璃一样易碎。他的经脉早就被蛊消耗,脆弱无比,他的腿因为常年被束缚,走路已经有些不便,连吃饭都成了一件必须要别人帮助才能完成的事情。
在他的身体脆弱成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武功是他能学的呢?
因为经脉脆弱,他连内力都不能修炼,没有内力,连入门的乘云都无法修炼,洛书又因为“为往圣继绝学”的任务限制无法送他上崖,阿筹最终很有可能会终老于此。
可是不行啊,他身上背着那么深那么重的仇恨,怎么能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终老。
阿筹看出了洛书的为难,第二天独自去攀崖,差点摔死在崖下,洛书又惊又怒,第一次打了自己的徒儿。
可是这能怪谁呢?
阿筹拼了命地活下来,怎么能被困在这里。
洛书拼了命救下来的徒弟,怎么能让他死在这里。
洛书一边给阿筹滋补身体,一边开始疯狂地研究秘籍和医书。
这些秘籍医书不都是人写的吗?既然在世上没有解决的方法,那他就自己创一个!
最后创是创出来了,可是洛书却犹疑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给阿筹。
二零八八建议洛书将选择权交给阿筹。练与不练全由他自己。
阿筹没有犹豫,练了,成功了。
何为育蛊之体?
以身育蛊,则蛊盛。
若是不单纯地将养料供给蛊呢?若是要蛊与己身形成一个良好的循环呢?
蛊这种事物,不本就是吸食宿主的血,听从蛊师的命令吗?
以身育蛊,则蛊盛。
以蛊育身,则身康。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蛊将阿筹的身子毁掉的,那就让蛊再将阿筹补起来。
但是让洛书迟疑的,便是此事。
任何一个人被一样东西折磨了许久,大概都会产生排斥心理吧?让现在的阿筹身体里再种蛊,与让他重新回到那个时候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为他好。
……
洛书的拳因为长时间的击打已经变得通红,蛊虫的再生能力修复着黑红袍身体,让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再生,然后再次被打碎。
一拳,两拳,三拳……
洛书机械性地重复着击打的动作,就像是永不会停歇。
疼吗?
绝望吗?
可是你在将蛊放入阿筹体内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他的感受呢?
你现在的疼抵得上阿筹六岁就被种蛊的疼吗?你现在不过是疼了一会就受不了了,阿筹可是忍了足足十年。
不对。
洛书的动作一顿,再次勾了勾嘴角。
不对,不是十年。
现在的阿筹又被种蛊了呢。
血蛊师在斩杀碧鸢山庄百人之后行踪莫测,阿痕与血蛊师对战是在五年前。
所以他又忍了多久呢?
阿筹从一开始见到蛊虫会发抖甚至晕厥,到炼制出第一只蛊王,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呢?
那天阿筹将红柚送给了他,脸颊微红,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说师父这是雪岭的孩子,他说师父这是我炼制的子母蛊,他说师父我做到了。
明明是好事,洛书却在背着阿筹看着红柚犯傻。他一边哭着一边笑,就像是发现自己孩子绝症治愈的父亲,笑出来的是惊喜,哭出来的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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