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揉揉发胀的额角,挣扎着起身,崔嵬掀起了窗帘的一角,这里已经是山中景象了。
只见外面层峦叠嶂,木石嵯峨,榛莽丛生,我们像是走在无人开采过的山路上,天色接近傍晚,岚光拥碧,霞影增红,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我清醒了许多。
忽然发现自己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崔嵬静静地跟我解释现在的处境,他说东宫外交战的士兵是虞大人党羽的京畿卫兵以及将要随梁王就藩去北境戍边的封平军队,也就是崔嵬的手下,太子的亲兵未动。
“是于武陵来找我的。”崔嵬说道。
我的思绪慢慢被拉了回来,依稀回忆起在东宫发生的一切,“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把罪责算到你头上?”
崔嵬淡淡地说道:“虞大人,甚至圣上,只是想借机削弱太子罢了,没有必要把手伸到北境,毕竟,梁王依然是可以制衡东宫的力量。”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虞泽忠也就罢了,刘珩是父皇的亲儿子,自己的骨肉,怎么忍心如此猜忌和算计。
崔嵬为了逃避追踪,让自己的主力军队另行一路,自行带了十几个士兵走了一条崎岖的山路。距离封平还有几日的车程,天色渐暗,我们躲进了山中的一座破庙之中。
一走进庙中,崔嵬便抬头,嘴里碎碎念着和斗姆元君的神像自报来历,请求借宿。
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崔嵬平时的枉曲直凑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比谁都细致清晰。
我揉揉发胀的额角对崔嵬道:“我觉得我的头疼病越来越严重了,对从前的事一团乱麻,想要理清记忆头却越发疼了。”
崔嵬道:“孕妇都是这样的,不要多样,早些歇息。”
“哪里睡得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拉着崔嵬问他:“哥,你恨不恨爹?”
崔嵬抬头望着斗姆元君的泥像,沉默了好久,叹了一口气道:“我恨崔文弼。那个杀害忠良、屠戮士兵的崔文弼,恨他瞒了我这么多年。但是作为我的父亲,他对我已经尽了全力在教养,更痛苦的人,应该是你吧,你恨不恨他?”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从来不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太痛了,所以抛给你,没想到你又扔了回来。”
崔嵬摇摇头道,“我的错。”
“我一直是逃避的姿态面对伤害我的人,身体逃不开,心逃,心逃不开,人就离开。仔细想想,有些东西,可能是永远也逃不掉的,就像影子一样,人怎么能逃开自己的影子呢,那是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我从前告诉你的,我常常觉得死不足惧,但是现在,我有了腹中的孩子,我开始正视我的影子,我和家人的关系,我和刘珩的关系。我不能把这黑漆漆的影子,留给我的孩子。”
“会好起来的,苦日子过到头了,就会好起来。”崔嵬走到门前,看着漫天的星辰,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们每一个人,就像着浩瀚夜空中的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星星,改变不了命运的车辙,改变不了历史的洪流,仅仅是繁星中的一粒尘埃。但就是这样的一粒尘埃,也在拼尽力气的,燃烧生命的光芒。”
我倚在柱子上,不自禁地扯起了嘴角,崔嵬的话,给这荒山野岭的破庙带来一丝暖意,我以后,或许会再和刘珩相聚,或许不会。细细想来,我真的爱过他,也真的恨过他。他有他左右不了的时局,我也有我左右不了的命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会好好活着,就像这玻璃夜空中的一颗微如尘埃的星星,发出自己微弱的光芒。
不知刘珩那里发生了什么,后来追兵竟然没有追来。
封平是和上.京全然不同的北境风光。无垠的荒漠,聒噪的狂风,肆虐的黄沙,刻骨的荒蛮。
接连几日的路途颠簸,我们终于到达了镇北军的大营。
崔嵬虽是个武将,到底在京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乍一见了这一景象,也是有些呆愣了,微微蹙起了眉头。
“崔将军,怎么,没见过这种场面,心里怵了?”
我挑了个四下无人的时候打趣他道。
崔嵬摇摇头,“我怕什么,但你到底是个孕妇。”
原来是担心我,那倒大可不必,老天爷戏耍得我也够了,现如今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横竖是比从前的日子苦些罢了。
这万里狂沙的场景,原本我只是在戏文里听过,如今亲见了,非但未觉得风沙催逼得紧,反而胸怀开阔,说不出的畅快。
我笑嘻嘻地给崔嵬抱拳行礼,“只怕要借兄长大人的大帐安身一段时日了。”
崔嵬道:“希望别烦我太久。不过依着太子的性子,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好当下的危局。”
52书库推荐浏览: 洗猫匠人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