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净有什么事吗?”习惯了直来直往,陆常直接提出问题,但语气很温和。
“谢谢表哥昨天让人送我回家。”
“不客气,应该的。”
“我睡着了,表哥后来有回到车上吗?”
陆常诧异挑眉:“没有,我去公司了。”说来也奇怪,公司里那一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叫上他?不够他一向敬业,所以没有发脾气。司机送周怀净回去之后就回到公司门口等他,一路上欲言又止,问他却说没什么。陆常本来没多想,但现在经过周怀净一提,敏锐地捕捉到关键。“怎么了?你觉得有人后来上车了?”
周怀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有见过用蓝白格子手帕的人吗?”
此话一出,陆常心里咯噔一声。
他只要没失忆,就能记得家里有个喜欢用手帕的叔叔,每一张帕子还都是奢侈上好生丝制成的。
陆常的母亲是寻常人家出生,对牌子之类没什么讲究,养成了他节俭的习性,和陆二爷喜好精致奢华的性子完全不同。
看看陆二爷住的房子,别说墙上的名画,就连踩在脚下的地毯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陆常谨慎问:“你见过?”
周怀净不知道怎么回答,迟疑地轻轻嗯了声,生怕对方不肯告诉自己,说:“哥哥告诉我吧。”
陆常被周怀净软糯的声音击中内心的柔软之地,他差点就要缴械投降了,还好他尚存一丝理智,话语在唇舌间溜了两圈,道:“这是我叔叔的,可能是之前就落在车上了。”
等挂了电话,陆常打电话给司机,严声厉喝要辞退,司机为保住饭碗,终于无奈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那天陆常走了之后,他就警惕地发现有一辆车在后面跟着。他尝试着将那车子甩开,但对方越跟越紧,最后车一横炫技般一个漂移直接将他堵在了街口,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拿着枪隔着窗口玻璃对着他的脑袋。
司机被迫打开车门,黑衣人直接将他拽出来,紧接着他就看到陆二爷隔着厚重的雨雾,拄着拐杖打着伞,慢慢地走过来。
早知道是二爷,他哪里敢作对啊?
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二爷身边的人把他赶去开那辆加长林肯车,自己开着现代载着二爷在城里绕了两圈才往周家走。
陆常嗅出一抹不同寻常。叔叔不喜欢和人接触,他小时候有次跌倒对方怀里,被下意识一股大力掀出去,脑袋直接撞在了墙上,轻微脑震荡了一段时间才好。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主动去和人接触。
陆常蓦然联想到之前二叔派人来调取用户信息,被他拒绝了,再联系到周怀修锲而不舍地找他要看护权,脑子里散乱的思绪登时被一条线拉紧,一切都清明起来。
他立时从沙发上起来,站了一会竟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二叔想要做什么,他哪里有阻止的份?
也许,只能静观其变了。
***
秦医生今天见到陆抑,感觉和往常很不一样。他是做心理咨询这一行业的,对人的细微动作表情观察都颇为细微。
比方说,陆二爷整个人轻松适意地坐在沙发里,但他的姿势仍然保持着随时能够攻击的主动权。
比如说,他嘴角略微上扬了一点,似乎心情十分疏朗愉悦,但眼角的弧度却在似笑非笑之间,不像是嘲讽,反而像是不知道情绪临界于狂喜与狂怒。
再比如说,从秦医生进来开始,他就没有抬起眼看一下,不是因为不知道有人进来了,而是目光黏在了手中照片上,大拇指还在摩挲着照片中的人。
秦医生意识到,陆二爷犯病了,而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陆抑这回理性得近乎冷漠,没有暴躁砸坏东西,也没有恐惧地让所有人都滚出别墅,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依靠折磨叛变的人来满足控制欲,将被害妄想从虚幻拉到现实里来解决。
是的,看起来没有幻听幻视幻触,对方甚至抬起俊美苍白犹如油画的忧郁脸庞,意乱情迷地凝视着照片中的人,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了谁,又难掩炫耀地轻声对他说:“看,秦医生,这是我的宝贝。”
秦老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到照片上清朗的少年身影,目光直视前方。
好一个清润的少年。
他温声道:“二爷这是哪儿找到的宝贝。”
陆抑笑着说:“他自己滚到我面前的。”
秦老:……
秦老真不想和陆抑说话,他已经没了早年将陆抑当成毕生想要攻克的难题的雄壮之心,这么多年过来,所有的耐心都成了好想退休的呼唤。
秦老老样子坐到沙发上就等着陆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可陆二爷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愿,迷恋地看着照片,将他一个人晾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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