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露出惊讶的神情。
看着他的表情,李肖仁十分满意,他继续道:“我曾经劝说过陛下,莫要因为修仙而伤了龙体。天地灵气自百会而入,途神庭,贯晴明。以三阴交会,于涌泉而出时,便得一个呼吸吐纳的大自在之境。太过强求,反倒会过犹不及,圣上更应当注意龙体。但圣上并未听我的,反而当即就叫了善听和尚来,讲诵经文。”
“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肖仁目露忧愁,语气担心道:“下官是担心,每日陛下花费那般多的心血在炼丹修仙上,若是误了龙体,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自茶馆道别,分头回京。
和王溱分开后,李肖仁立刻变了脸色,露出本来面目。
“也不知这王子丰能不能出谋划策,将那该死的善听除去!”
李肖仁的徒弟早已在茶馆外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小道童赶忙跑上去给师父打伞扇扇。李肖仁抱怨的话自然也传到他的耳中,小道童眼珠子一转,道:“师父,这王子丰真能替咱们解决了那个秃驴么?”
李肖仁:“我怎的知道!”
小道童呆住:“啊?”
“唉,我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如今为师三天见不到陛下一面,反而那善听每日都被留在登仙台中,给陛下传诵经文。我方才对王子丰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再这般下去,圣上的龙体必然会有所影响。唉,王子丰其人,时至今日我都未曾看得透他,只希望这一次他能拉我们一把。若是得了他的恩惠,我自然会记在心上,日后报答。”
赵辅曾经寻道修仙,寻了二十余载、修了二十余载。如今他突然去吃斋念佛了,朝中大臣虽觉得十分荒唐,但皇帝要做的事,他人岂敢置喙。御史台仿佛不知道善听这个人似的,没有一个御史弹劾其人。
开平三十一年,朝堂上掀起一阵狂然大波。这惊涛骇浪并非因为赵辅突然改寻道为信佛,而是三位皇子入了朝堂,开始办差了。
赵辅今年六十有七,他的皇子倒是年岁不大,年纪最大的二皇子赵尚也不过三十有二。三个皇子早已不是垂髫小儿,赵辅忽视了他们这些年,现在突然让他们入朝办差,这似乎是一个敏感的信号。
盛京,右相府。
盛京城中有句顺口溜,常常在街头巷尾为儿童传唱,唱的是大宋的两位丞相。只道“柴米油盐左相府,仙境人间寻右相”,说的就是左相纪翁集为官廉洁,两袖清风,家中没有二两物件。而右相王诠就不同了,王相公自然也不是个贪官污吏,可架不住人王相公出身世家名门,家境优渥。右相府极尽江南园林之柔美,平常看看自然无碍,但一与落魄荒凉的左相府一比,就成了人间仙境。
此时此刻,右相王诠站在书斋前,开了窗户,远远望着园中的满池荷花。
这书斋叫“八求斋”,一块匾额高悬于门外,写着龙飞凤舞的“八求斋”三字。这字可不平凡,出自皇帝赵辅的手笔。所谓八求斋,取自前朝藏书家的“求书八法”,是读书人高雅宁静的情趣。
王诠的八求斋中放了六排书架,一进屋便能嗅到淡淡墨香。
遥望着池塘莲花,右相微微皱起眉,长叹一声:“若是风雨将至,这一池荷花该如何藏身,才能躲过那风吹雨打满目残的结局!”
“叔祖因何感慨?”
王诠回身道:“你可莫要说,你看不出这朝堂之上即将掀起的云涌之势!”
王溱站在书架之间,闻言笑了:“如今只见风平浪静,叔祖为何又要未雨绸缪。”
王诠:“子丰是得了什么消息?”
“未曾。”
“那如何这般从容?”
王诠执掌朝堂多年,与纪翁集也较量了多年,可如今面对纪翁集,他敢说上一句知根知底。偏偏面对自己这个侄儿,会时有不解。不知何时,王溱已经比他更贴近那位帝王的心。所谓君心难测,君心莫测!比起他与纪翁集,赵辅更信任王溱、苏温允这些年轻官员。
王溱:“因为子丰向来只信任一样事。”
王诠来了兴致:“哦,何事?”
王溱伸出手,手指向天,他微笑道:“我信,那位。”
王诠双目一缩,良久,他道:“先前有个李肖仁便罢了,现在又多了个善听。太后崩了后,圣上的改变你也瞧着了。”声音忽然顿住,王诠神色惊愕,接着他蓦然一笑,他无奈地摇首:“到底是天子近臣,如今在揣摩圣意上,我已不如你。”
王溱:“侄儿只是猜测罢了。”
王诠摇摇手,他朗声笑道:“不说那等事了。家中已经为你备好了饭菜,都是你喜爱吃的苏帮菜。对了,你何时将那唐景则带来家中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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