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是的高官们以为自己看透了赵辅的心意,赵辅在打压王党、打压王溱,抬高左相一党的大权。
唯有赵辅真正的心腹才知道,赵辅这一举,深意太重。
余潮生何尝不知道,自己确实是升官了,可升得并不该是如此。
师生二人坐在书房中,观望着窗外雨打浮萍。
许久后,徐毖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是老夫输给了那王子丰。”
余潮生低着头:“是学生的错,学生棋差一着。”
徐毖笑道:“你倒是会揽错上身,但和王子丰执子对弈,你却是还不够格。老夫酝酿了一年,将他和他的银引司捧到了极致,捧到皇帝都没法再容忍下去的地步,却没想还是被他化解了。听闻前几日他去了垂拱殿一趟,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呐。”
余潮生羞愧地红了脸,不能言语。
头一次,他升起了这样强烈的不甘。
他与王溱是同榜进士,他是王溱之下的榜眼。他比王溱还年长数岁,但是徐毖说,他不够资格与王子丰对弈。
余潮生心潮澎湃,手指颤抖,快要压制不住情绪。
徐毖看了他一眼,道:“知耻而后勇。你出身寒门,自小所学所看必然不如他。但时光冗长,上一个出身世家、惊才绝艳,生前将姓名刻在了功德碑上,死后却只能遗臭万年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余潮生:“是谁?”
徐毖品了口茶,笑道:“钟泰生。或许,王子丰就是下一个钟泰生呢?”
八月,唐慎得了圣旨,准备回京。
离京前他安排好银引司的所有事,快要走时,他收到了一封请柬。
征西大元帅李景德请他入府一叙。
第143章
当夜, 唐慎乘着马车来到征西元帅府赴宴。
西北黄沙多, 时至八月, 仍旧是狂沙漫天,人们要穿着厚衣、以纱巾包裹头发,才能抵挡住这从北方吹来的黄沙。唐慎来到元帅府时, 天还未黑,尚有几点余光自西方照耀而下。李景德用一根铁串架着一头庞大肥美的黄牛,在火焰上滋滋地烤着。
火光映着李将军满是络腮胡子的脸, 衬得他双目炯炯有神, 专注极了。
小厮提醒说唐慎来了,李景德这才抬起头, 他招招手:“可算是来了。瞧见这头牛没,这可是本将军亲自为你挑的, 可喜欢?”
大宋不是不可以吃牛肉,但是唐慎来到这个时代多年, 深知他开的细霞楼专门就有卖涮牛肉,他仍旧没见过直接吃烤全牛的。
李景德果然非常人也。
唐慎道:“将军怎么亲自烤牛?”
李景德招呼唐慎坐下,他大方道:“烤牛算什么。行军打仗时, 根本没的肉吃。本将军时常与士兵们就着野菜、喝点热水, 垫垫肚子。野菜汤都算是美味了,还记得十二年前有次与辽军在峡谷中相遇,我们被困了整整十六天,那时候连树皮都吃!”
唐慎心道我还是问你怎么亲自烤牛,你怎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荣幸吃李景德亲自烤的肉, 他用匕首削下一片流油的腱子肉,撒上盐粒,递给唐慎。唐慎尝了一口,肉质鲜滑美嫩,虽说口味淡了点,但也别有风味。他认真道:“将军烤得极好。”
李景德哈哈一笑:“那便多吃些。”
两人就着烤肉、喝着烈酒,唐慎喝了两口就道:“我不胜酒力,怕是不能陪将军继续喝了。”
李景德:“那可千万别再喝了,万一喝醉了,岂不是坏了我的事。”
唐慎心里一愣,他悄悄地打量着李景德,思索着这位李将军居然还真是有事找他?不像啊,李景德是个直来直往的武夫,他的心中向来藏不住话。要是他真有什么事想找自己商量,有必要这样拐弯抹角,迟迟不说?
下一刻,李景德便用行动证实了唐慎对自己的评价:“其实这次本将军请唐大人来,是想与你说说辽国的事。”
果然,这才是李景德嘛!
唐慎闻言,先看了看四周,发现不知不觉中元帅府上的人都离开了这座小院。
李景德竟然还是有备而来。
唐慎:“下官不懂将军的意思。”
“你竟然不懂?你怎么会不懂。你们这些文官啊,整天肚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也总扯些乱七八糟的。比如那个苏温允,讨厌本将军就讨厌呗,他讨厌老子,老子还能少块肉不成?老子当着他面,敢直接骂他小白脸,你瞧瞧他会当面骂老子不。”李景德吃了口肉,“嗨,又给扯远了。我本来以为你和王子丰、苏温允他们那些家伙不同,没想到你唐慎怎么也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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