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草原上的雄鹰,是我大辽咆哮的巨狼。”
“臣从未忘过!”
撕裂般的声音如同呐喊,在寝宫中赫赫回荡。
然后,又是漫长的寂静。
忽然,只听“咯噔”一声,盛药的白瓷碗被太师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苍老却雄武的太师一步步再走回辽帝床榻前,他低目看着龙榻上的帝王,神色平静地伸出手,捂住了辽帝的口鼻,动作自然,如同呼吸一般简单。
半个时辰后,王子太师离开皇帝寝宫,来到三皇子殿。
耶律晗急急走过来:“见过太师大人。”
耶律定屏退左右,看向耶律晗,淡淡道:“陛下驾崩了。”
耶律晗如遭雷劈,他向后倒跌一步,他再蠢,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耶律定的意思。他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王子太师。
耶律定冷冷道:“此事暂不声张。既然二殿下想与黑狼军同行,去大同府,便让他去吧。自然,也不必回来了。”
此时此刻,这世上,只有辽帝寝宫的宫娥太监知道辽帝的死讯。除此以外,只有王子太师耶律定和三皇子耶律晗了。
西北大捷,大宋上下一片欢腾景象。
周太师和李景德坐镇幽州,无法离开,皇帝便召了骠骑将军魏率和监察使余潮生回京。
进了八月,身处西北的幽州冬日时是大雪封城,严寒难忍。如今便是酷暑难耐,又有黄沙漫天。余潮生自府中走出时,也戴了一头纱布,挡住那满城肆虐的风沙。他得了回京的圣旨,如今是要去西北大营交差。
见过周太师后,入夜,余潮生才回到幽州城。
黑夜寂静,一队官差却以极快的速度冲进城中各处,抓住了几个还在睡梦中的官员。
此事做得隐秘又快,当夜几乎无人反应过来。次日,余潮生便带着抓获的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回了盛京。
骠骑将军魏率见到余潮生竟然还抓了人回去,他惊讶道:“余大人,这些是何人?”
余潮生:“将军,皆是罪官。”
魏率是个武夫,武举出身,对文官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的心思,他一点都猜不透。
这都给铐起来了,不是罪官,还能是功臣么?
魏率摸了摸脑袋,直白地说:“嗨,我自然知道是罪官,但这些人犯了何事啊余大人。这咱们在幽州待了这么久,一直都没什么事,怎么要走了,您不声不响抓了这么多人。”
余潮生笑道:“大多是银引司的官。”
魏率愣住,他不大明白,余潮生是银引司的指挥使之一,银引司的人被抓了,他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余潮生突然抓了一众犯官的事,并没有特意遣斥候官回禀朝廷。按他的意思,他打算等自己回京后,再亲自向皇帝禀报此事。然而幽州城中,苏温允得知此事后,他了解了一下被抓的几个官员是何身份。接着,他脸色一变。
苏温允连夜写了一封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盛京。
“你王子丰死了无人可惜,但你不可坏我大事!”
余潮生的马车走得不快,到第四日,苏温允的密信送回盛京,他们才走到一半。
这封信是送到右相王诠手上的,王诠见了信,目露哀色。他在书房中沉思了一个下午,接着唤来了自己的心腹。第二日,邢州案的核心人物孙尚德一头撞死在了大理寺天牢,竟是忍受不住酷刑自戕了。
这件事在次日早朝上,由大理寺少卿汇报给了皇帝。
因为西北大捷,赵辅这些日子已经很少去关心邢州案。突然听闻此事,他神情顿了顿,目光在堂下臣子的面庞上一一扫过,似乎想要看清这些人的面孔。
这世上最想孙尚德死的人,无疑就是与邢州案有牵扯的一众官员了。
赵辅沉默了许久,他轻声道:“左相以为如何?”
左相徐毖上前一步,低头道:“罪官孙尚德畏罪自戕,老臣以为,主使伏首,但此案还得继续查下去。”
赵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道:“右相以为呢?”
右相王诠上前道:“此案为大理寺同刑部一通审查,臣以为,两部自有定论。”
赵辅不再开口。
散了朝后,徐毖与王诠走到了一处。当朝最位高权重的两位相公,此刻各自抱着玉笏,步伐缓而稳健地走向宣武门。
徐毖感慨道:“大理寺天牢的酷刑,果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的。未曾想那孙尚德受了三个月,最终还是耐不住啊。”
王诠也同他一起感叹:“虽说老夫未曾去过大理寺天牢,但也总听闻,无论是谁,只要进了那儿,都得剥下一层皮再出来。更多的,却是再见不到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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